官粮?
老子可不就是找官粮的吗?
望着码放整齐,而且满屋子的米袋,刘三蛋心里笑了。
“你一个民营粮行,如何会有官粮外卖?”
刘三蛋半眯着眼睛,就像一头盯着猎物的老狼,漫不经心地又是一问。
“这个……”
徐丰秋捋了捋下巴上下几根鼠须,眨巴着眼睛低声说道:“如今的世道,没些个背景和靠山,还如何经营得了粮食生意?”
“哦!”
刘三蛋眼珠子一转,缓缓说道:“看来徐掌柜是有背景和靠山的了?”
就在这时候,立在仓房门口的一名伙计,面带得意地说道:“我们东家,那可是……”
“闭嘴,滚一边去!”
伙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丰秋粗暴打断。狠瞪伙计一眼,徐丰秋骂道:“干你的活就是,再敢多嘴,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被骂的伙计,浑身一抖,缩着脖子不再言语。
“这位东家,米已经让你看了,至于要多少?你给个数吧!”
把目光又投向刘三蛋后,徐丰秋开始催促了。
“好说!”
刘三蛋点点头,沉声道:“我带了十辆大车,每车装二十袋,十辆车共二百袋。”
二百袋?
徐丰秋笑了,笑得满脸的褶子拥挤在一起,就像一坨干透了的牛粪。
“混账东西!”
喜上眉梢的徐丰秋,转身就骂伙计,“还不快装车,愣着干什么?”
这一声吼,店里的三名伙计,加上仓房的两个,立刻就撸起袖子搬米。
不大时候,停放在街面上的十辆大车,都被装满了米袋。
望着一溜摆开的马车,刘三蛋眯着眼睛又笑了。
“这位东家!”
同样满脸堆笑的粮行掌柜徐丰秋,捋下巴上的几根鼠须,哈着腰向站在店门口的刘三蛋又道:“二百袋上好粳米,已经给你装车完毕,该会一下账了,一袋米二两银子,这二百袋米,总共是四百两银子,请问这位东家是银票还是现银付账?”
“付账?”
刘三蛋一怔,这买米还要付账啊!
斜眼一瞥身边的陈七斤,刘三蛋缓缓说道:“去,跟徐掌柜把银子付了!”
此言一出,陈七斤脸都绿了。
昨晚只是决定,准许他跟刘三蛋出来办事,早上天不亮就出发,干粮都没来及带着,谁给他提前交代银子的事了?
兜里比脸还要干净的陈七斤,差点就指着刘三蛋的鼻子骂娘。
“那你就付账吧!”
从伙计手中接过算盘的徐丰秋,噼里啪啦又是一阵拨弄,然后把算盘平举在陈七斤面前,谄笑道:“刚好,整数。”
就在陈七斤一阵发愣的时候,刘三蛋笑眯眯地已经下了台阶,迈开方步就走向停着的马车。
“该付账了?”
徐丰秋依旧笑着,目光殷切地望向陈七斤。
脸都绿了的陈七斤,双手搓了一下,腆着脸说道:“老子没钱,你催个屁!”
“啊……”
徐丰秋就像被雷击了一样,霎时呆立当场,发愣片刻后,脸色大变的徐丰秋,急道:“这位管事,可不带耍笑哈!买米付账,天经地义,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谁赊欠了?”
陈七斤胸膛一挺,半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望向矮他一头的徐丰秋,冷声道:“老子说赊账的话了吗?”
“这位管事息怒!”
徐丰秋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拱手一礼又道:“是没说赊欠的话,是我多心了。”
陈七斤嘴角一拧,又道:“老子是没说过要赊账的话,但也没给你说要掏银子的话呀!”
“这……”
望着陈七斤油盐不进,一副滚刀肉的架势,徐丰秋不禁浑身一抖。
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后,徐丰秋拱手又道:“这位管事可真会说笑话,你掏银子我出米,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可老子没出银子,你已经把米给出了。”
陈七斤似笑非笑,接住话头又是一句,把徐丰秋给绕了进去。
这时候,一旁候着的两名伙计,其中一人已经悄悄溜进店里。
片刻后,突然店里冲出来四名手持棍棒的伙计,一眨眼就把陈七斤给围了起来。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装了仁和粮行的米,就要掏银子付账。耍赖,在这柳树县是行不通的!”
徐丰秋一改方才的谦卑,面色一变,声色俱厉瞪向陈七斤。
此时的陈七斤,傲慢地看向徐丰秋,似乎忘了自己还被四个手持棍棒的伙计围着,口气轻蔑地说道:“你这鳖孙,这是要向老子动武了?”
站在店门的一名伙计,手里也握着一根扁担,虎视眈眈地瞪向陈七斤。
徐丰秋目光一瞥路边的马车,看到那些人就像瞅热闹一样,脸上既没有一丝惊慌,也没有当即要走的样子。
尤其是方才的刘三蛋,居然爬上马车,两手插进袖筒里,把脑袋靠在米袋上打起了盹。
这架势,让徐丰秋搞不懂了。
说他们是流寇吧?
但这从些人身上,丝毫看不到半点落魄之相。
倒是他们满脸的悍气,又不似一般人那样笃定。
徐丰秋开始慌了,继而把视线,又转移到陈七斤脸上,紧盯着陈七斤片刻,冷声道:“既然你不想付账,那么这米,我就得卸下来了。”
一看软硬不吃的陈七斤,徐丰秋只好退而求次,把米搬回仓房就算完事。
“还愣着干什么?”
徐丰秋硬着头皮,冲伙计们就大吼一声。
五个伙计一愣,不解的目光望了徐丰秋片刻,转身就跑向街面上满载着米袋的马车。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率先冲到一辆马车旁边的一名伙计,手刚伸向车上的米袋时,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霎时就肿了起来。
一只纤细的手印,在伙计脸上渐渐隆起。
何秀儿甩了一下刚抽过耳光的手,露着一口整齐又好看的白牙笑道:“搬姑奶奶的米,也不提前吱唔一声,说搬就搬呐?”
“你,你们,还敢打人?”
捂着半边脸的伙计,带着哭腔吼道:“买米不给钱,居然还打人,没王法了?”
“啪!”
话音一落,又是一声脆响,伙计另外的半边脸,也渐渐地和挨过巴掌的那半边,瞬间就变得一样高低了。
“掌柜的,他们打人!”
见势不妙,旁边持着棍子的另一个伙计,反应过来后就大叫起来,“这些人就没想着掏钱,他们要抢我们的米。”
“你说对了一半!”
赶车的亲卫,突然转过脸来,笑嘻嘻地看着叫喊的伙计,冷不丁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啊……”
这下惨了!
叫喊中的伙计,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他的脸上,出现的可不是一个巴掌印,而是迅速渗出一串血珠的皮鞭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