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的后颈撞在坚硬的石台上时，耳中还回荡着光茧碎裂前的尖啸。
黎玄澈的手臂像铁铸的屏障压在她腰后，将大部分冲击力都卸到了自己身上。
她眼前发黑了一瞬，再睁眼时，入目的是黎玄澈绷紧的下颌线——他半跪着，银发被幽墟的阴风吹得乱了分寸，尾椎处九条银白狐尾正微微发颤，显然刚经历过剧烈灵力震荡。
\"咳......\"五步外传来风无痕的闷哼。
那青年单手撑地，另一只手还紧攥着软剑，额角的血珠顺着眉骨滑进眼尾，在苍白的脸上洇出一道红痕。
他仰头看向头顶破碎的镜面，声音发哑：\"刚才的经历......不是幻觉吧？\"
慕星黎没有立刻回答。
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躺着一缕若隐若现的金光——那是在镜中世界触碰到堕神遗骨时，对方残魂强行渡给她的传承。
此刻金纹正沿着她的血管游走，在腕间织成细小的九尾图腾，灼烧感顺着经脉直窜心脏。\"不是幻觉。\"她的声音比预想中更冷，像是含着块冰，\"那是一段被封印的真实记忆，也是我族千年分裂的根源。\"
黎玄澈忽然按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带着神族特有的温凉，轻轻覆住那道金纹：\"别动。\"话音未落，他的另一只手已按在石台上。
幽墟的风卷着腐木气息灌进领口，慕星黎看见他眉峰微蹙，眼底浮起细碎的金芒——那是神族血脉觉醒时才会出现的征兆。\"这地方的灵纹......\"他低低开口，石缝里突然渗出幽蓝荧光，在地面勾勒出复杂的阵图，\"被人用堕神之力重新激活过。
我们可能......\"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进入了真正的界门遗址。\"
\"界门？\"风无痕踉跄着凑近，软剑尖端挑起一缕荧光，\"就是镜中那个要把堕神残念放出来的黑洞？\"
慕星黎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前世她被慕华安背叛时，曾在对方密室里见过半块青铜残片，上面的纹路和此刻石台上的荧光阵图如出一辙。
原来所谓的\"隐世机缘\"，不过是凌霄仙尊先祖为重启界门设下的局——用九尾族的血祭引堕神残念，再用残念的力量撕开两界屏障。
刺骨寒意突然从脚底窜起。
三人同时抬头。
破碎的镜面黑雾翻涌如沸，原本悬浮的碎片\"叮\"地坠地，发出空谷回响般的闷响。
黑暗中传来指甲刮过金属的刺耳摩擦声，一道沙哑的声音像锈了的齿轮：\"你们不该来......不该看见这一切......\"
慕星黎的脊背瞬间绷直。
她认得这声音——在镜中世界，正是这道声音催促紫袍人加快血祭进度。
此刻它离得极近，仿佛就贴在耳边，带着腐肉般的腥气。
\"退到我身后。\"黎玄澈的声音沉如寒潭。
他松开慕星黎的手，转身时衣袂翻卷，九条银尾在身后铺成半面屏风。
狐尾尖端的金环突然亮起，将三人笼罩在淡金色光罩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黑雾中伸出一只青灰色手臂——那手臂上布满裂痕，黑血正顺着裂缝滴落，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是堕神本源残念！\"风无痕的软剑\"嗡\"地出鞘，剑身上浮起紫色雷纹。
他挡在慕星黎侧面，剑尖直指那道虚影：\"小师妹，这东西能吞噬灵力，别用大范围术法！\"
虚影完全现形了。
它穿着金袍，胸口有个碗口大的窟窿，能看见里面翻涌的黑雾——和镜中那个堕神分毫不差。
它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幽火，扫过三人时，幽火突然暴涨：\"血......血裔......\"它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青灰手臂猛地抓向慕星黎的方向，\"九尾的血......能补全界门！\"
黎玄澈的狐尾率先迎上。
银尾扫过的地方，空气发出焦糊味，竟将那只手臂生生灼出个缺口。
但虚影的动作更快，缺口刚出现便愈合，反而顺着狐尾的力量缠了上来。
慕星黎看见黎玄澈的指节泛白，额角渗出冷汗——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在战斗中露出疲态。
\"它的目标是我。\"慕星黎突然开口。
她盯着虚影的动作轨迹：每次攻击都刻意避开黎玄澈的狐尾，却在她身周布下层层封锁。
结合镜中紫袍人被种下的血印，和慕华安眉心的印记......\"它不是随机攻击。\"她运转五行灵力，在脚下画了个青色圆阵，防御结界应声而起，\"有人用九尾血脉做引，把它引到这里，用来掩盖界门重启的动静！\"
风无痕的剑尖突然一颤。
他望着虚影背后逐渐清晰的黑色漩涡——那是界门即将开启的征兆：\"也就是说......真正的棋手，已经开始收网了？\"
\"闭嘴。\"黎玄澈低喝。
他的九尾突然暴涨三尺，银芒如刃割开虚影的胸膛。
但虚影的嘶吼反而更烈，黑雾顺着伤口涌出，在半空凝成一把骨刀，\"唰\"地刺向慕星黎咽喉。
慕星黎本能地偏头。
骨刀擦着她耳尖划过，在石台上留下深可见骨的裂痕。
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这是自重生以来，她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但更让她发冷的是，她能清晰感觉到，虚影的攻击里带着某种\"精准\"的恶意，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阿黎！\"黎玄澈的声音里有了裂痕。
他突然咬破指尖，在虚空画了道血符。
血符燃起金焰，将虚影暂时逼退。
趁此间隙，他抓住慕星黎的手腕，将一枚温热的玉符塞进她掌心：\"捏碎它，回千幻神宗。\"
\"你呢？\"慕星黎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玉符上的灵力波动告诉她，这是黎玄澈用本源灵力炼制的传送符，只能用一次。
\"我拖它。\"黎玄澈的银尾在身后炸开，每根狐毛都泛着刺目的金光，\"界门重启需要九尾血裔作为媒介，它不会轻易杀你。
但再拖下去......\"他望着逐渐成型的黑色漩涡，喉结滚动，\"界门一旦开启，整个修仙界都会被堕神残念侵蚀。\"
风无痕突然甩出七枚雷符。
紫色雷光在虚影周身炸开，逼得它后退三步：\"大长老，小师妹的五行灵体能压制堕神之力！
她留下或许能破局！\"
慕星黎的掌心沁出冷汗。
她望着虚影身后的黑色漩涡，又看向黎玄澈发白的唇角——他为了护她，已经强行燃烧了三成灵力。
前世她被背叛时，也是这样的场景：至亲举刀，爱人远在千里。
但这一世......她松开黎玄澈的手腕，将玉符收进袖中。
\"我留下。\"她运转五行灵力，指尖浮起青、赤、黄、白、黑五色光团，\"风师兄牵制它的下盘，师尊主攻头部。
堕神残念的弱点在心脏位置的黑雾核心，我来破！\"
黎玄澈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说什么，却被虚影的嘶吼打断。
那东西似乎意识到三人在商量对策，黑雾突然暴涨，将整个石台笼罩在黑暗中。
慕星黎的五感瞬间被剥夺，只能凭借灵力波动感知周围——左边是黎玄澈的金芒，右边是风无痕的雷纹，正中央......是越来越近的腐臭气息。
\"小心！\"风无痕的低吼传来。
慕星黎本能地旋身，五色光团同时抛出。\"轰\"的一声，黑暗被撕开一道裂缝。
她看见虚影的胸膛处，那团黑雾核心正剧烈跳动，像一颗腐烂的心脏。
\"就是现在！\"黎玄澈的九尾化作七把银刃，精准刺向黑雾核心。
风无痕的软剑裹着雷光紧随其后。
慕星黎咬破舌尖，鲜血混着灵力喷在指尖，画出一道血线——那是神族禁术\"血脉锁\"，能暂时锁住目标的灵力流动。
黑雾核心被银刃刺穿的瞬间，虚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它的身体开始崩解，却在最后一刻凝聚成一张人脸——那是凌霄仙尊的面容！
\"你们阻止不了......\"它的声音混着无数杂音，\"界门......即将开启......\"
话音未落，虚影彻底消散。
但黑暗并没有退去，反而如潮水般从四周涌来。
慕星黎听见石台下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她看向黎玄澈，发现他的银尾已褪去大半，脸色苍白如纸；风无痕单膝跪地，软剑插在石缝里，额角的血还在流，但眼睛亮得惊人。
\"界门......\"慕星黎的声音发涩，\"要开了。\"
黎玄澈将她护在身后。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发顶，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兽：\"别怕。\"他说，\"有我在。\"
黑暗中，传来石块裂开的声响。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那道黑色漩涡已扩张至十丈大小，漩涡深处，隐约能看见无数青灰色手臂正在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