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迅速输入地点,众人朝着上仙峰的方向驶去。
五秒过后,留在云霄山景点的游客,纷纷恢复意识,所有人的脑海被雾霾笼罩,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诶,我怎么在这儿?”
“发生什么事儿了?”
“来了一堆安保人员。”
“算了算了,既然没什么事儿,大家都散了吧。”
人群中有个形体佝偻的老头,在听完众人的言论后,缓缓靠着粗壮的树干,目光沉沉地看向上仙峰,他扭头问身边的工作人员,“请问上仙峰的索道和缆车,修缮得如何了?我还打算乘坐缆车,看看顶峰的景色呢。”
工作人员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不耐烦地说:“没好呢,就算去了也不会放行的,您呐,就别费功夫了,下周三重新开放,到时您再来。”
话音越飘越远,老头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知道了,多谢。”
临近上仙峰,周围遍是低头忙碌的工人,余千岁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防护罩将众人拢在其中,一秒变得隐形。
三平米的空间,恰好容下六人,他们坐在软垫上,脑海中的思绪乱做一团,就在刚刚,几人的样貌又从老年人,突然变成了青少年,这种毫无规律猝不及防的变化,属实令他们摸不着头脑,找不到问题的源头,也就解决不了年龄突变的问题。
吴期捡起地面的干枯树杈,百无聊赖地拈在指间来回转圈,几人静默无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连各自脑海里的系统,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屏蔽了。
吴期揪下一片没有水分的枯黄叶子,眼睁睁看见叶子在他掌心,恢复成了油绿的色彩,也是在这一秒,六人的容貌再一次变得更加年轻。
“噗哈哈哈……”
吴期用树枝指向对面的江杉,“你小时候的样子咋这么磕碜啊?”
江杉不满地捡起石头丢向吴期,“闭上你的狗眼,没人要求你看。”
“啧,急了。”
“咳。”擎风重重咳嗽了一声,及时把搅乱的氛围拉回来,“你们为什么会来云霄山?我和江杉找了你们很久,一直都没找到。”
“找了很久?”陈槐捕捉到关键词,擎风说话向来严谨,他本人的性格又极其稳重,很少会在用词方面过分夸张,陈槐问道,“很久是多久?”
“一个月啊。”江杉叹了口气,“我俩用传音镯联系你们,一直联系不上。”
“一个月……”陈槐在嘴里咂摸,“这一个月里,你们有没有发生这种情况?”
江杉上身前倾,眼睛微微瞪大,“哪种?”
余千岁瞥向江杉,“年龄骤变呗,还能是哪种?吴期和沈慕梨在槐树里的异空间时,外表和之前一样,异空间消失后,他俩的容貌变化,就变得和我们一样了。”
江杉咬着下唇,倒吸一口凉气,“嗐,这事儿啊,我还以为是云霄山的磁场有问题,导致我们两个变成这样的。”
吴期左看余千岁,右看擎风,伸长手臂,用树枝在几人眼前挥挥,“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和余哥、陈哥在一起,才会有这种变化?而且我们这些人,所处的时间背景、流速,好像都不一样。”
他用树杈在山土沉积的地面画了三条竖线,又捡来三块石头,分别放在各个区间里。
“咱们六个人,在没来云霄山之前,都是两两行动。我和鸭梨一进副本,就被扔进了槐树里面的异空间,从这点来看,我觉得应该是陈槐的师父出手,帮了我们,目的是让我和鸭梨在异空间里等待‘奇迹’到来,而这个奇迹,就是陈哥。”
“也就是说,在我和鸭梨的时间段里,我们之后会发生什么,当事人是不知道的,就像每个人都不清楚自己的命运,只有第三者,站在更高角度的人,才能去获悉以后的事情。”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之间,时间是不一致的。按照江杉说的,他们没来云霄山之前,已经找了一个月,那么在他们的时间流速中,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对我和鸭梨而言,不过是三天而已。”
陈槐看向余千岁,回忆过往说道:“在我和千岁的时间线里,只过去了五天。”
吴期目光中冒着兴奋的火苗,手背拍向掌心,摊手笑道,“很好,第一步进展顺利,咱们之间的颗粒度,总算对齐了。”
“那么问题来了,在没和你俩在一起时,我们四个都好好的,容貌不会变得忽老忽小,所以原因一定在你们身上。”
吴期身体后仰,眼神锁定陈槐和余千岁,“要不你们回忆回忆?发生什么事儿了?”
陈槐摇摇头,最初到现在,每一个重要的事件,转变的节点,都和他之前经历的一样,除此之外就是上次去后山,识海里突然蹦出来的鬼爪,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大拇指贴着脸颊,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不断摩挲着额头,仔细想想,现在的副本背景,是之于他以前的现生,而其他人呢,断不可能都和他来自同一座城市。
如果,整个副本的构建,是之于每个玩家曾经身处的现生背景打造的,那就相当于一个又一个的小世界,所以大家的时间流速都不一样。
还有一种可能,副本若是针对某位玩家的现生背景打造的呢,延伸出来的问题和结果走向又会不一样。
陈槐问道,“你们没来里界之前,也都生活在新城?”
除了余千岁这个来历不同的家伙以外,其他人全都摇头。
“陈哥,你忘了?之前你们不是通过镜子,进入过我的世界吗,我和鸭梨读的警官学院,离这座城市隔着老远。”吴期耸耸肩。
江杉也说不是,“我老家靠海,不是这里。”
擎风没到里界之前,是个居无定所的雇佣兵,更不会出现在安居乐业、其乐融融的新城了。
“那你们在此次的副本里,一开始就在新城?还是你们在现生待过的其他地方?”
“新城。”
“我和鸭梨就不用说了,你们没来之前,从始至终,我俩一直待在异空间,离开异空间,就跟你们结伴。”
陈槐双手贴向面部,干搓脸颊。
他们都在新城,但是经历的时间变速却不同,好奇怪……想着想着,陈槐胡乱抓起头发,不一会儿头发乱哄哄的,好似鸟窝。
“为什么会这样?”
他实在想不通。
既然这个副本,是以他曾经待过的现生为背景打造的,根据之前发生的事情,陈槐有理由推断,接下来的每个转折和关键点,依旧会和他脱不了关系,他摆脱不了既定命运的安排,那就按师父临终交代的那样,借力打力。
但是现在,他手上的力有了,要打的“力”,却躲在暗处,把他们当成小丑一样玩弄。
他是在里界得罪了什么人吗?不然为何这么针对他。
就算金十二是两个副本的幕后boSS,除了解开道具桎梏的那次,他和金十二完全没有任何交集,更不认识他,犯不着被金十二这样整吧。
陈槐的脑袋嗡嗡嗡的轰鸣,一声接一声,仿若战机演练,把他的脑海当成了演练场,搅得他格外头大。
余千岁坐在陈槐身边,温热的手掌顺着陈槐的脑袋,徐徐下滑,在他的后脖颈安抚般捏了捏,“想不通就别想了,不如听听我的看法?”
陈槐目光灼灼,当即用肯定的眼神看向余千岁,“你说。”
余千岁伸出右手,往空中弹了几个半透明的白色信息球,信息球飘在半空中,他问擎风,“回答我两个问题。”
“一,在此之前,你们有没有见到其他玩家,特别是祁序和褚自新。”
“二,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云霄山?”
擎风诚恳地回复,“在第一天,祁序就死了。至于褚老,我们都没见过。”
“死了?”陈槐打心底里就不信,像祁序那种不显山不露水,一出面就暴露野心的人,必然有他的算盘,怎么会轻易死掉。
江杉补充道,“确实死了,在我们面前死的。”
“进入副本的第一天,我和擎风,还有另外七个人都在一起,当时大家都不知所措,祁序啪地一下,从我们面前的高楼摔下来,死在我们眼前。”
“那栋楼足足有三十三层高,他是从楼顶摔下来的,而且进副本之前,他不是开启螺旋仪吗?当时他就被螺旋仪绞杀得半死,进来之后,估计是落地位置被系统安排得不太幸运,再加上身体虚弱,就从高楼摔下来了。”
陈槐仍是不信,一个人真死和诈死,是不一样的,对于祁序的死,陈槐持保留意见,在他看来,祁序多半是诈死,为了让玩家们相信他真的死了,所以他需要一个轰动又深刻的死法,还要有观众,去见证他的死亡,为他的死提供佐证。
至于祁序为什么会选择诈死,陈槐目前想不出来,就跟祁序为何拼命都要开启螺旋仪一样,终归有他的目的。
不过陈槐没有打断江杉,而是让江杉继续说。
“楚尘不是和祁序不对付吗,他还近距离去查看了,确定祁序真的死了。”江杉想起祁序的死状,冷不丁打哆嗦,祁序从三十三楼坠落,遍地开花的脑浆,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身体,他那时好不容易才止住呕吐,现在想起来,又是一阵反胃。
余千岁问他,“楚尘他们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擎风说道,“我们几个约好一起行动,但是第二天醒来,其他人就不见了,也联系不上,只剩我跟江杉了。”
“找了你们一个来月,前天下午,我们在市区天桥那边,有帮混混突然叫住了我,混混头子拿着老照片跟我做对比,又问我认不认识举止怪异的人,好像叫陈什么……我一听就是陈槐,问他你们在哪儿,他说你们没准在云霄山。”
“说完他还特别不服气,骂骂咧咧,说你们不讲信用。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混混头子说,将近二十年前,你们带着鱼家帮弟兄去云霄山,到了云霄山,你们却反悔了,让他们全都离开。”
擎风拿出照片,“就是这两张。”
陈槐接过照片,又递给余千岁一张,两人看了之后大吃一惊,这分明是先前,他们给张渴鱼的照片,那时陈槐让张渴鱼他们帮忙寻找擎风几人,误以为擎风他们,也会和他俩一样,变成小孩子,就把技术处理的照片,交给了张渴鱼。
照片里十来岁的擎风,和现在完全是一个样子。
不过按照擎风所说,他们遇到张渴鱼,是在二十年后。还有一点,张渴鱼说的那件事,和陈槐、余千岁当时经历的并不一致。
一番交流之后,几人得出结论,他们身处的时间线,最起码是两条,或者更多,不排除Npc记忆偏差的情况。
“我和江杉得到消息后,觉得不太对劲。我们才进来一个月,那人却说是二十年前。我们琢磨这其中,肯定有不合规的地方,这才往云霄山走。”
陈槐把照片攥成纸团,“跟你说话的混混头子,是不是顶着一头红发?”
“是。不过他们为什么会有我们的照片?”
陈槐把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几人大跌眼镜,吴期颇为激动,“我想到了,咱们这是跌入时空漩涡了!”
余千岁弹出的信息球,其中一个闪着黄灯,“没错,这正是我要说的。”
信息球biubiu地亮起不同的颜色,每个颜色对应不同的猜测,黄灯代表时空漩涡,红灯对应平行世界,绿灯则是多重宇宙,蓝灯象征时间重叠。
第五个是色彩斑斓的彩虹灯,余千岁手指轻勾,彩虹灯瞬间飞到他的手掌上空,“光是看每个信息球的意思,你们就应该知道了。唯独这个,各位不妨猜猜,是什么意思?”
陈槐摊开掌心,余千岁让彩虹球飞向他那边,梦幻漂浮的信息球,在空中圆润地弹来弹去,时而凹陷时而跳跃,陈槐伸出手指戳向信息球的边缘,面部表情地分析,“我猜是最麻烦的一种结果吧?”
“当时间、空间多维交叉、重叠。”
他把信息球重新抛向远处,冷言说道,“剩下的,就是‘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