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被噎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裴祁好整以暇瞧着姜宁姝,唇角荡漾起明显的笑容,眼底满是自豪。
他就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个吃亏的。
众人从一开始的看好戏,到中间的惊诧,再到现在的震惊无比。
别看姜宁姝表面柔柔弱弱,没成想性子这么坚韧。
“陆大小姐的事我真的很惋惜,可陆大人也不能将怒火胡乱发泄。”姜宁姝不放过他,继续说。
裴祁下颌微扬,笑眼看着姜宁姝。
陆大人一直都是审问旁人,第一次被别人审问。
“偏偏就在你们赛马之时,她出了事,叫我怎能不怀疑!”陆大人怒道,企图吓唬住姜宁姝。
姜宁姝神色依旧,“我与陆小姐一同赛马,陆小姐出了事就要怀疑到我身上?那与陆大人在朝为官的大臣,他们出了事,是不是也该怀疑到陆大人头上?”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不愧是养女,当真是一点大家闺秀的架子都不学,偏学那市井小民。”陆大人辩不过姜宁姝,开始打压她身份。
姜宁姝唇角勾了下笑,“我一出身就是裴府养女吗?陆大人叫骂之话,是连我父母一同骂了吗?”
陆大人神色变了变,“休要胡搅蛮缠。”
姜宁姝父亲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谁敢辱骂?
姜宁姝冷哼笑出了声,“明明是陆大人先要胡搅蛮缠。”
陆大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本来妹妹惨死已经够让他堵心了,谁知道又被姜宁姝气到,这会胸口烦闷,快要上不来气。
“圣人说不与女子争辩,当真是没说错。”
姜宁姝不在乎他的阴阳怪气,“陆大人不与我争辩,但我要与陆大人好生辩辩。”
“你与我辩什么?”陆大人像是听见了笑话。
现在是他亲妹妹惨死,他不寻人找事就不错了,姜宁姝还敢找他来辩。
“自然是辩马儿受惊之事。”姜宁姝道。
陆大人双眼皱起来,不理解姜宁姝话中的意思。
“什么?”
“刚才丫鬟说该是我的马儿发狂,为何该是我的马儿发狂?与我赛马之事是陆小姐提出来的,我现在很难不怀疑,有人在我的马儿身上动了手脚,不幸的是我与陆小姐骑错了马,陆小姐现在的惨状,该是发生在我身上的。”
姜宁姝看着陆大人,一字一句,不疾不徐质问得明明白白。
跪在地上的丫鬟听见这翻话,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陆大人震惊之余瞥见了丫鬟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
真相就如姜宁姝所说的一样。
冬芯糊涂啊!
姜宁姝怎么说也是裴家的人,这时候动什么手脚。
他环顾四周,观察众人反应。
众人听了姜宁姝的分析,觉得她说得甚是有理。
毕竟在赛马前,姜宁姝都主动认输了,但是陆冬芯不依不饶的。
而且看她那个嚣张模样,就知道肯定有鬼。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给姜宁姝马儿下药,自己却吃下了这恶果。
“冬芯已经惨死,你想怎么说都可以,死无对证。”陆大人以退为进。
众人听罢,又觉得陆大人说的在理,陆冬芯和姜宁姝不合,上次在国公府显露出来了。
所以她恨陆冬芯,特意下套除掉陆冬芯,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狩猎场人手不多,谁去了马场一查便知。”姜宁姝不退缩。
丫鬟鼓足勇气抬起头,朝陆大人微不可查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
陆大人恶狠狠瞪了丫鬟一眼,快要被她给气晕了。
蠢货!
一群蠢货!
这么重大的事,竟然都不来告诉他。
“裴小姐也说了狩猎场人手不多,自然要紧着圣上侍候,谁能调出多余人手去查这件事。”陆大人想大事化了。
姜宁姝哼了一声,她也没想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因为真凶已经死了。
“那是我考虑不周了,只是可惜了陆大小姐。”她猫哭耗子。
陆大人气得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个什么来。
因为他怕再行质问,姜宁姝再说出什么彻查的话来。
姜宁姝看着他,唇角微扬笑了下。
陆大人还未做出反应,就听裴祁出声了。
“陆大小姐尸身已收,还请陆大人移步进行审查。”
“审查什么?”陆大人瞳孔震颤。
裴祁皮笑肉不笑,“查查陆大人一年俸禄有多少,能不能积攒下万两黄金。”
“我何时有万两黄金……”陆大人当即就要反驳,话说到一半蓦地住了口。
那会情况紧急,冬芯生死一线,他情急之下发出了悬赏。
“陆大人可莫要狡辩,这么多人都听见了,陆大人为了自家妹妹赏出万两黄金。”裴祁幽幽道。
众人思绪拉了回来,当时没想太多,现在想来确实是。
万两黄金啊!
陆大人若真如他表现出的那般廉洁,哪里能攒下万两黄金。
陆大人感觉有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眼皮止不住跳了下。
“裴大人借一步说话。”他卑躬屈膝邀请裴祁。
“有什么话,陆大人还是到了审问室再说吧。”裴祁一个眼神,侍卫上前扣押。
“放肆!”陆大人自然不会白白被抓,呵斥。
众侍卫被震慑住了,迟疑不敢上前。
裴祁冷冷两字:“拿下!”
得到命令,侍卫不再顾忌那么多,上去将人扣押起来。
“裴祁,你我同在朝为官,得饶人处且饶人。”陆大人不放弃挣扎。
裴祁不搭理,挥手让侍卫带下去。
“皇家狩猎,要是传出任何不利消息,抹黑了皇家颜面,知道后果。”裴祁不咸不淡的声音。
众人知道这是在点他们,立马垂下头各自散去。
他们可不敢胡言!
众人散去,为数不多的侍卫在清理狼藉。姜宁姝站在那头看着裴祁。
怪不得他要让陆冬芯死在众人目光下,原来是要诈陆大人。
“回去!”裴祁命令。
姜宁姝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不出一日,狩猎场又恢复了原先的气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宁姝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她的身份也见不到皇上,便称病不出。
站在营帐前,看着远处策马奔腾的小姐们,第一次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尤记得父亲那时候说过,待她大些,就教她骑马,让她可以奔腾于天地间。
要是父亲在,她不会是这个样子。
大理寺卿与国公府有很深的关系,大理寺卿贪赃枉法被查,国公府断了手臂。
至于国公府是哪位皇子的门下,姜宁姝根本不用猜。
“司大小姐来了。”外头传来通报。
姜宁姝放下刺绣,起身迎接。
“往年都不曾来,不曾想今年来了,也不提前差人知会一声。”司挽拉住姜宁姝的手入座。
姜宁姝笑着寒暄,“不过是今年身份变了,走个过场。”
司挽歪头看了看姜宁姝,“昨儿的事我听说了,听说陆冬芯死状极惨,满地都是残骸鲜血。”
姜宁姝顿了一息,“我未曾亲眼看见。”
她这话也不算做假,陆冬芯被踩死前,裴祁捂住了她的眼睛,等她绕一圈回来后,她的尸体已经被遮盖严实了。
司挽抬手抚摸了一下姜宁姝的脑袋,于心不忍。
“受了那么多苦,怨我来迟了,没能出面护你。”司挽自责。
姜宁姝心里有些发酸,掩眸一笑,“这怎么能怨你。”
她示意司挽安心,将茶水低递到她手上,自己也端起茶。
司挽拿茶杯盖刮了下沫,撂下茶杯说道:“不如你与我一同嫁给三皇子?”
“噗~”姜宁姝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还呛到了嗓子里,弯腰剧烈咳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有这么震惊吗。”司挽起身拍打她脊背。
姜宁姝眼眶里充斥上了泪花,摆手示意司挽别管她。
“我……咳咳,没事。”
玉竹上前为其抚背,“奴婢来吧。”
司挽重新坐下身,等着姜宁姝缓过神来。
“我不过说一句,瞧你吓的。”她打趣。
姜宁姝拿帕子擦拭嘴唇,“这样的玩笑话可不能再说。”
与她一起嫁三皇子,亏她说得出口。
“我并不是在说玩笑话。”司挽摇头。
姜宁姝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想让我同你一起嫁给三皇子?”
“嗯!”司挽肯定点头。
“为何?”姜宁姝不理解,
女子不是都害怕自己夫君纳妾,与自己争夺宠爱吗?怎么司挽还上赶着给自家夫君纳妾?
“因为你与我一同嫁三皇子,以后就可以待在我身边,我可保护你啊。”司挽说得天真。
姜宁姝总是能被司挽的话触动到,她悲怜模样看她。
“三皇子是你未来夫君,我不会与你同嫁。”她明确拒绝。
她不会沾染司挽喜欢的人。
“这有什么的?他是皇子,不会只有我一个皇子妃。”
司挽看得通透,她知道这辈子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如此,何不让宁姝一同嫁去,后半辈子也不至于太过孤寂。
姜宁姝看着司挽,突然觉得她并不是真的爱三皇子。
她不爱他,或者说从来没有爱过他。
现在心甘情愿嫁三皇子,是家族给她的命令。
“你,喜欢三皇子吗?”姜宁姝认真问。
司挽愣了好一会,唇瓣张了又想,“喜欢……吧!”她自己都不确定的声音。
姜宁姝看着她,眼眶突然被泪浸湿了。
她一直以为,司挽和三皇子是真心恩爱的,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家族联姻,不过是身不由己。
“怎么了?怎么哭了?”司挽拿起帕子为她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