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罗玛琉斯那被星光长钉贯穿,悬于深渊暗影中的庞大魔躯,在最初的惊骇欲绝之后,猛地一滞。
数个呼吸过去,预料中足以将它神性本源都撕裂抽离的恐怖吸力并未降临。
那星光锁链虽然将它钉在原地,禁锢了祂大部分力量,却始终无法真正撼动祂深渊魔躯的根本。
“嗬……嗬嗬嗬……”
一阵低沉、扭曲,先是带着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极度狂喜的意念波动,如同污秽的潮水般从深渊裂隙中逆冲而出,狠狠拍打在艾莲的灵魂壁垒上。
“凡人!孱弱的蛆虫!”安德罗玛琉斯的声音彻底变了调,之前的恐惧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愚弄的暴怒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狰狞快意,“本座竟被你唬住了!这根本不是星月那女人的力量!你不过是个窃取了祂遗留神器的蝼蚁!区区凡人之躯,纵有神器相助,也想吞噬深渊魔神?痴心妄想!”
祂的魔躯在星光锁链中奋力挣扎,虽然无法挣脱,但那挣扎本身带来的恐怖力量余波,让整个魔域裂隙都为之震颤,翻涌的魔气如同沸腾的油锅。
束缚着祂的星光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山谷内,维持法阵的八十八枚星月黑金光芒剧烈闪烁,艾莲的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苍白了一分。
显然,持续禁锢一位深渊上位魔神,对她而言是难以想象的负担。
“小女娃!”安德罗玛琉斯的意念充满了恶毒的嘲弄和赤裸裸的威胁,“你困不住本座多久!你的魔力,能支撑这法阵几时?待你油尽灯枯,法阵崩解之时……
“本座定要将你的灵魂抽离,投入最污秽的魔渊,让你日日夜夜受万魔啃噬之苦!再将你这具皮囊,改造成最低贱的欲魔,永世沉沦!这便是亵渎魔神的代价!”
这充满亵渎意味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马克小队每一个人的心头。
马克握紧了十字架,小姆也发出不安的低鸣,七彩光芒警惕地闪烁。
他们都能感觉到艾莲承受的巨大压力。
可此时的他们却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然而,艾莲脸上那抹标志性的慵懒戏谑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
她甚至轻轻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
“哦?把我做成欲魔?”她冰蓝色的眼眸扫过裂隙深处那团被星光标记的庞大阴影,语气轻松得近乎闲聊,“听起来确实挺有创意的,安德罗玛琉斯阁下。不过……”
她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讽。
“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该先担心一下自己?”
她微微仰头,仿佛在欣赏深渊裂隙上方那片被魔气扭曲的天空,又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你猜,在这片永寂的深渊里,一道被星月光辉清晰标记出来的灯火,能为您吸引多少……邻居的注意?”艾莲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毒的冰锥,无情地刺入魔神最深的恐惧,
“深渊的法则,你比我更清楚吧?一个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的上位魔神……对那些同样渴望力量、渴望吞噬同类的存在来说,是多么诱人的‘美餐’?”
“轰——!”
深渊裂隙中,安德罗玛琉斯那庞大的魔躯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痉挛!
那不是挣扎,而是源于灵魂深处无法抑制的惊悸!
艾莲的话,戳中了祂最大的恐惧!
比被凡人禁锢更可怕的,是在深渊这个弱肉强食的终极猎场中,暴露自己虚弱的位置,成为其他更强大、更贪婪存在的猎物!
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在魔域深渊之中,可没有天国那一套假惺惺的规则束缚!
祂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自己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被星光标记,深渊深处那些冰冷、饥饿、充满吞噬欲望的目光,已经开始向祂聚焦!
无形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住口!卑贱的凡人!!”安德罗玛琉斯的意念彻底乱了,充满了恐慌和色厉内荏,“你……你到底想怎样?!放开本座!立刻放开!”
短暂的沉默后,祂的意念中终于是带上了强烈的妥协意味,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听着,女法师!艾莲·本!我们做个交易!本座承认你的手段!
“你不可能真正将本座拉出深渊,这样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只要你立刻撤去法阵,解除标记!
“本座……本座可以分出一部分纯净的神性本源!还有最精纯的深渊魔力!足够你稳固传奇境界,甚至让你的力量远超寻常传奇,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存在之一!如何?!”
这份馈赠的承诺,对一个寻求力量的凡人来说,诱惑力难以想象。
艾莲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轻轻摇了摇头,指尖优雅地拂过悬浮在面前的星月黑金母币,母币的光芒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流转。
“最强大的传奇之一?听起来确实不错。”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可惜啊,安德罗玛琉斯阁下,我费尽心机,在魔域裂隙边缘布下这钓饵,等的就是一条足够分量的大鱼。
“如今鱼已上钩,还是您这样尊贵的深渊上位魔神……你觉得,一个合格的钓手,会因为鱼许诺的几片鳞甲,就松开鱼钩吗?”
她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周身星辉再次暴涨,全力催动法阵,那连接深渊的星光锁链骤然收紧!
“你的神性,你的力量,我艾莲·本……要定了!”
深渊裂隙外,星光法阵光芒流转,艾莲的脸色在星辉映照下略显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牢牢锁定裂隙深处那团被星轨标记剧烈挣扎的庞大魔影。
魔神安德罗玛琉斯能清晰地感知到,深渊那充满贪婪与饥饿的无尽黑暗里,一道道冰冷而强大的意念,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悄然汇聚而来。
那些目光中,有祂熟知的“老对手”,也有更古老、更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