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臻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这一招是她留着等狩猎大会开始那日再使用的,若现在顶着一脸红疹出去,届时又闹上一次一模一样的,高嬷嬷不起疑才怪。
但这药膏一旦起了作用,不到夜里是退不下来的!
不对,许攸之当时跟她说过,这东西有个解法……
要取新鲜的红石榴花捣碎,用花的汁液涂上去,便能消去红疹。
红石榴花……绣月阁西侧的深巷中有一株石榴树!
可她如今这副模样出去……
萧华臻无力地扶着额头,没办法,只能尽力试试了。
她在脸上围上一方纱巾,又从衣橱中取出一顶幂篱扣到头上,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本打算从寝室前这条廊道悄悄绕去绣月阁的侧门,途中只要快走几步避过正殿就行,但她刚走几步,便被扯住手臂。
萧华臻火速编了几句瞎话,极力压制住心头狂跳回头看去,撞进一双带着无辜笑意的弯弯杏眸。
“萧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火速思忖片刻,萧华臻眼疾手快将人拉入自己房中,关紧房门。
即便到现在为止还没能看懂余琏这个人,但到底是相助自己多次之人……所以萧华臻虽然忌惮,但比起行宫之人的其他人,对余琏的信任还是要多出一二分。
不过信任归信任,实话也是不能说的。
她打算告诉余琏自己害了风团,知道民间有一偏方,可用石榴花治愈。
可正打算揭下幂篱之时,余琏却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萧姐姐穿着这样,想必是不方便出现在人前。不如这样,你要取什么东西,告知我便是,我去替你取来。”
隔着白纱,萧华臻讶异地看着眼前满脸和善笑意的人。
她竟一点都不好奇自己为什么这副打扮?
门外有脚步声渐近又渐远,想来是汤疏红已经去正殿量体了,她们更不好再耽搁下去。
思及此,她果断握住余琏的手,“烦劳妹妹替我到绣月阁西侧摘几朵石榴花,越快越好!”
余琏回来得很快,将包着一捧红石榴花的手帕塞给萧华臻之后,一句话都没问便离开了。
萧华臻顾不得揣测她的用意,即刻将石榴花捣碎敷脸。
果然不消一会儿,脸上的红疹便尽数褪去。
她飞速洗了把脸,便急匆匆往正殿去。
正殿里头,余琏正举着双臂任由尚衣局的人摆弄量体,见到萧华臻出现,略微歪过头冲她明媚一笑。
看到萧华臻眼里掺杂着警惕的感激之色,余琏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屡次帮她,不过是受人所托而已。
而为什么会接下这份托付——因为那人位高权重,能给她、并且亲口承诺一定会给她,她所想要的东西。
千里之外的朔州驿站,青渊正打了热酒,准备让自家主上喝了,松泛松泛筋骨。
他们一路策马狂奔,不出三日,已经到了离星罗城只有一州之隔的朔州,马儿累得吐了白沫,这才不得已在驿站稍歇一夜。
“主上,长公主那边……”
青渊话到嘴边又觉得妄议皇亲不大妥当,咽了咽唾沫才又开口,“行宫中,姑娘真能平安无事?您只放那么一个千娇百弱的官家千金在她身边,真能安心?”
厉钧行仰头灌进一口火辣辣的烈酒。
那玉扳指可证他的决心,姑母不会再在明面上为难昭昭。
至于暗处的刀剑……
“行宫是长公主说一不二的地方,任何宫人都只会听从她一人的调遣。”
所以他不会将看顾昭昭的事情交代到任何行宫的宫人身上。
“而余三姑娘,她可不是什么千娇百弱的官家小姐。”
她有那个能力,帮昭昭抵挡。
即便如此,青渊说得也没错,不亲自守在她身边,他终归无法真正安心。
还是要快些带上人证回到晟京才行。
“换马,即刻出发!”
“……”
青渊巴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好端端的非多余提一嘴姑娘的事!
这下好了,屁股还没坐舒坦,又要启程赶路了!
忙碌了多日后,行宫中所有宫人终于到达最紧张的时刻。
还有一日,狩猎大会便要正式开始。
再过几个时辰,约莫午膳后,帝后銮驾会抵达行宫,几座大殿皆已收拾布置停当,宫人无不严阵以待,只等御驾来临。
而身为侍骑的萧华臻、余琏、汤疏红三人,也有各自的任务。
帝后与长公主明日辰时会一同到行宫外的登天台祭天,祭告皇天后土求赐今年春狩满载而归,以此昭示天感圣德,会降临下这一年的风调雨顺、岁稔年丰。
祭天是大事,侍奉在侧的人皆要提前斋戒,尤其是侍骑,今日天不亮她们就被带入昭德殿中向皇天后土焚香祷拜。
然后便是一人单独一屋,要在佛前抄写九十九遍心经以示诚心,完成之后方可出昭德殿,再带入汤池沐浴、焚香。
做完这些,明日才可以绝对赤诚与洁净之身侍奉在天家贵人身侧。
所以萧华臻此刻已经在昭德店里独属于她的小佛堂前跪坐,一笔一划认真抄写心经。
这当口上,她可不敢出半点差错。
“萧大姑娘……萧大姑娘?”
听到门外的低声呼唤,萧华臻不由蹙起眉头。
昭德殿早已闭门,除了她们三人与几名侍奉笔墨茶水的宫婢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
这会子,是谁来找她?
她搁下笔,缓步走到门前,隔着门纱能看见一个宫婢模样的人正紧挨着门往里瞧,她索性将门一下子拉开。
那人措手不及,趔趄一下差点摔倒。
待那宫婢抬起头来,萧华臻觉得有几分熟悉。
“你是……”她思索了片刻,“那日给我送信的人?”
是长公主要召见她的那日,给她递厉钧行口信的宫婢。
她记得今日昭德殿中服侍的宫人并没有这个宫婢,她是怎么混进昭德殿的?
宫婢紧张地四下张望一番才将门关上,急切道:“萧大姑娘,是都督让我来寻您的!”
厉钧行?难不成又是让她多加提防长公主?可这事儿他说过一次,她也铭记于心,为什么要三番四次让人来提醒她?
可那宫婢没再掏出任何信件纸团。
她附到萧华臻耳畔,低声道:“都督说,找到了与萧大姑娘亲生母亲相关的人。”
萧华臻的心嗵地狠狠砸了一下。
他……他竟然将她的话当回事,真的去查关于自己的身世了?
“只不过,那人生了重病,一路奔袭到京中已经回天乏术,都督让姑娘现在就去见一面,好当面查问清楚!”
“现在?”萧华臻没反应过来,现在她如何出去?
没有做完仪式之前,侍骑是绝不得擅自离开昭德殿的,厉钧行不知道么?
宫婢突然掐住她的手背,像是十分紧张。
她语速极快,“就是现在,都督想法子将人弄进行宫了,日到正午,昭德殿看守的宫人这会子都躲懒乘凉去了,姑娘快跟奴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