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里,突兀闯入的几个人打破了原本浑浊却相对安宁的气氛。他们没有径直走向机器,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那种扫描式的眼神,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酷和效率,绝非偶然经过的路人。
林宇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只被锁定的猎豹。他没有抬头,只是眼角的余光捕捉着他们的动作。心跳如擂鼓,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手指依然在键盘上缓慢地敲击着,仿佛只是一个沉迷于网络的普通顾客。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但剪裁利落,显然不是街边的便宜货。他留着寸头,面部线条硬朗,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另外两人一左一右稍落后半步,一个瘦削精悍,目光游移不定;一个则像座沉默的铁塔,面无表情。
他们不是便衣警察。林宇对此确信无疑。警察搜查网吧会有程序,而且眼神不会如此……纯粹。纯粹的狩猎者的眼神,不带感情,只有目标。
他们是谁?是“血刃”派来的帮手?还是“暗影计划”外围的执行者?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是因为他尝试突破电子干扰留下了痕迹?还是因为他踏入了某个被监控的区域?
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当前的形势。这个角落位置相对隐蔽,面前的屏幕挡住了一部分身体。但网吧空间不大,一旦他们仔细搜寻,很容易就能发现他。而且他现在无法逃离,身后的出入口很可能会被他们封锁。
他没有选择立刻逃跑。那样会立刻暴露自己。也没有选择迎上去周旋,他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和人数,贸然行动无异于自投罗网。他决定冒险观察。他需要确定这些人的身份,以及他们是不是冲着他来的。
林宇的目光余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几人。他们步伐缓慢,但充满目的性,在人群中穿梭,仿佛在寻找某个特定的目标。他们的手,不经意地垂在腰间,那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习惯性保护自己武器的位置。林宇注意到,那个瘦削男子经过一个正在聚精会神玩游戏的年轻人时,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不足一秒,便迅速移开。他们不是在随机检查,他们有筛选标准。
他们的标准是什么?林宇的思绪一闪。他在这里做了什么?他尝试突破电子干扰,他搜索了王明的信息,他给苏瑶发了邮件……这些行为有什么共同点?都与调查“暗影计划”、与案件相关。
难道他们是通过监控网络活动,发现了他的存在?或者,那个电子干扰不仅仅是屏蔽通讯,更是一个诱饵,引他出现?
高大男子走到了网吧中央,目光停留在靠墙的一排电脑上。他的视线,似乎正朝着林宇这个方向逼近。林宇的呼吸放缓,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些无意义的字符。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观察他们如何行动、如何与目标互动的机会。如果他们真的是来抓人的,他们的手法会是怎样的?是悄无声息地带走,还是直接动手?
就在高大男子的视线即将与林宇相遇的瞬间,网吧门口再次响起自动门的声音。几个吵吵嚷嚷的年轻人勾肩搭背地走了进来,他们大声笑着,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他们的出现,短暂地打断了那几个可疑人员的搜寻节奏。高大男子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但不得不暂停脚步,避让那几个摇摇晃晃的醉汉。
就是现在!
林宇没有浪费这宝贵的几秒。他迅速将电脑屏幕切换到最普通的网页——一个本地新闻首页。然后,他悄无声息地将右手伸进口袋,摸索着。他没有武器,但他有几样防身和脱身的工具。
可疑人员的注意力被醉汉吸引了一瞬,尽管他们很快恢复了警惕,但扫描的节奏被打乱了。林宇趁此机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更细微的反应。高大男子向身旁的瘦削男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朝着林宇这边靠近了约两米。他的目光不再游移,而是定在了某个区域。
林宇的心再次一沉。他们的目标,似乎就是他所在的这个区域。
是时候做决定了。继续坐在这里,就是等着被瓮中捉鳖。逃跑,风险巨大,但至少有一线生机。
林宇的手指在口袋里触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那是一个高频脉冲干扰器,范围不大,但足以在短时间内扰乱一定范围内的电子设备。是他离开警局后,为了应对某些特殊情况而准备的。
他没有抬头,只是根据余光判断瘦削男子的位置。对方距离他大约只有五六米了,如果他起身逃跑,对方完全来得及拦截。
他没有起身。反而微微向前倾,仿佛对屏幕上的新闻更感兴趣。这是一个反其道而行的姿态,试图让对方产生迟疑。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悄悄地按下了干扰器的启动按钮。
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波动瞬间向四周扩散。网吧里突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抱怨声。许多人的电脑屏幕瞬间定格、黑屏,或者出现乱码。音乐声卡顿了,甚至几台老旧的街机也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混乱骤起。
就是这个机会!
趁着网吧陷入短暂的技术瘫痪和人群的骚动,林宇猛地从座位上弹起。他没有冲向门口,而是朝着网吧内部的洗手间方向冲去。那里的结构更复杂,有更多遮挡,或许能找到另一条逃生路线。
瘦削男子反应极快,几乎在林宇起身的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他大喊一声,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力量:“target!”
另外两人闻声而动,高大男子迅速向洗手间方向包抄,沉默铁塔则冲向网吧门口,封锁退路。他们的反应,再次印证了他们的专业性。
林宇在狭窄的过道里飞奔,撞开了几个惊愕的顾客。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带着致命的威胁。他冲进洗手间区域,里面只有两三个隔间和一个洗手台。没有后门!
他没有停下,直接冲向了最里面的一个隔间。反手关上门,咔哒一声锁死。身后的追兵已经到了洗手间门口。
“出来!”高大男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冰冷而没有任何情绪,“你没有地方可逃。”
林宇紧贴着隔间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在隔间门口停下,随即响起金属摩擦的声音——他们在尝试破门!
隔间很狭小,只有马桶和不到一平方米的站立空间。林宇扫视着四周,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通风口太小,窗户是封死的。这是一个死胡同。
但他并没有绝望。他迅速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件东西——一个小型烟雾弹。这是他在老城区活动时,以防万一准备的。
破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林宇估算着时间。在门板彻底被撞开之前,他需要制造最大的混乱。
他拉开烟雾弹的拉环,一股浓烈的白烟瞬间充满了狭小的隔间。他没有将烟雾弹扔出去,而是握在手里,在门被破开的瞬间,猛地拉开隔间门,将烟雾弹朝着门口扔了出去!
浓烈的白烟瞬间扑面而出,充斥了整个洗手间区域。外面传来几声咳嗽和惊呼。
林宇没有恋战,他知道烟雾弹只能争取短暂的时间。他趁着烟雾的掩护,闪身冲出洗手间,朝着网吧的前台方向狂奔。他赌门口那个沉默铁塔会被烟雾吸引或阻碍。
网吧里因为烟雾和电脑故障变得更加混乱。人们惊慌地起身,有的朝着门口跑,有的则挤作一团。
林宇如同一道黑色的幽灵,在混乱的人群和弥漫的烟雾中穿梭。他瞥见门口的铁塔男被烟雾阻碍了一瞬,但很快就调整方向,朝着他追来。高大男子和瘦削男子也紧随其后冲出洗手间。
他冲出了网吧大门,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他没有回头,沿着街边的小巷疯跑,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身后,依稀传来被烟雾呛到的追兵的咒骂声。
他逃出来了,至少暂时是。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那些人知道他在哪里出现过,他们会追踪。更糟糕的是,他依然无法联系苏瑶,也无法得知凌云生物科技那边的情况。而他发出的那封隐晦邮件,是否已经被截获?苏瑶的浏览记录被抹去,这与他遭遇的追捕是同一股力量的表现吗?
他喘着粗气,靠在一条漆黑的小巷墙壁上,冰冷的墙面带来一丝清醒。他已经暴露了,不仅仅是行踪,还有他身上携带的某些工具。他能感觉到,自己正一步步被拉入“暗影计划”布下的网中。
——
与此同时,苏瑶驾驶着汽车,在凌云市的夜色中小心行驶。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事务所,而是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将车停在街角隐蔽处,快步走了进去。
咖啡馆里人不多,零星坐着几个熬夜的年轻人。苏瑶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咖啡,但心思完全不在咖啡上。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依然是林宇无法接通的头像。她又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迅速尝试连接网络。
刚才发生的事情,像一场噩梦一样真实。她只是在浏览一个看似普通的网络论坛,却被一股力量强行清空了所有痕迹。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黑客攻击,而是精准的、目标明确的清除行动。
谁会拥有这样的能力?而且为什么?仅仅因为她在调查凌云生物科技?还是因为她试图了解王明的案件?亦或是,仅仅因为她与林宇有关联?
她脑海里浮现出林宇之前对“暗影计划”的描述——一个隐藏在暗处、拥有强大技术和执行力的组织。只有这样的组织,才能做到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远程入侵并清除她的电脑记录。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庞大的、无处不在的数字触角面前,她的个人安全仿佛成了一个笑话。她的手机、电脑、甚至可能她的银行账户、出行记录,是不是都已经在对方的掌控之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是最大的敌人,尤其是在面对未知的威胁时。她需要像林宇一样,在这种绝境中寻找破局之法。
她首先要确认自己的安全。她观察着咖啡馆里的其他顾客和外面经过的路人。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没有那种被人跟踪或窥视的感觉。但这并不能让她放松警惕,那些人既然能无声无息地进入她的电脑,也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她需要一个备用的通讯方式。常用的频道被监控了,甚至可能整个网络环境都对她不利。她想起了林宇之前提到的,在极端情况下,他们可以使用一种古老的、难以追踪的联系方式。那个方式需要特定的地点和时间,而且非常危险,因为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她打开一个加密的文档,里面是林宇提前设定好的,一些只有他们两人能看懂的暗语和紧急联系流程。她迅速浏览着其中的内容,寻找符合当前情况的指示。
与此同时,她也不能放弃对“暗影计划”的调查。她知道,他们之所以对自己动手,是因为她触碰到了某些关键的东西。凌云生物科技的“曙光”项目,王明的金融背景……这些信息一定隐藏着组织的秘密。
她不能再进行线上的、公开的搜索了。对方的技术能力远在她之上。她需要改变策略,也许转向线下的、更隐蔽的方式。比如,尝试接触凌云生物科技的内部员工,或者从王明的社会关系入手,寻找他被杀害的真正原因。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先与林宇取得联系,确认他的安全,并与他分享自己这里的发现。她的浏览记录被清除,意味着“暗影计划”已经将注意力投向了她。而林宇那边,从失联到现在,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他有没有遇到危险?他是否也感受到了这种如影随形的威胁?
苏瑶坐在咖啡馆里,看着窗外凌云市璀璨的夜景。这座城市在灯光下显得如此繁华和宁静,仿佛一切罪恶和阴谋都与它无关。但她知道,在这光鲜的表皮之下,一张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扩张,将无辜的人吞噬,将试图揭露真相的人拉入深渊。
她感到一股强烈的紧迫感。她必须尽快行动。
她低头,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林宇灰暗的头像。心中默默祈祷他能平安无事。然后,她开始根据加密文档中的指示,准备进行那个古老的、危险的紧急联系。
她不知道林宇那边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将面临怎样的风暴。但她知道,自己已经身处漩涡之中,无法回头。
夜色更浓了,咖啡馆的灯光显得温暖,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寒意。林宇,你究竟在哪里?
她拿起咖啡杯,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苦涩。
“暗影计划”的触角,已经伸到了她身边。而林宇那边……会是什么情况?
悬念,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缠绕着她,也缠绕着远方未知的林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