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蕙听了有点不是滋味,抱怨道:“那你也不至于连我都瞒着吧?”祁光远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习惯了就好。”
当管当久了,人可能变得越来越假,赵立春现在在家里也很少流露真感情。陈岩石的葬礼,冷清得没法形容。
陈阳压根不知道她爸已经走了。她去了喃方后,就跟家里断了联系,彻底消失了。陈海呢,就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句话不说。
一个人都没来吊唁。
那些受过陈岩石恩惠的人都没来,好像把他给忘了。
陈海现在就是个刚出狱的囚犯。陈家已经没泉没势了,谁还愿意来?
陈岩石的战友们也没来。他本来就没几个战友,楚云龙连面都没露,其他战友也保持沉默,他们既知道楚云龙和陈岩石的矛盾,也知道陈岩石性格偏激,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心思。
倒是刘新健送了个花圈来。
其实刘新健不来还好,一来就把陈海气得浑身发抖。
虽然他是来送花圈的,但陈海觉得这是种羞辱,像是对方在故意炫耀自己的地位。
但实际上,刘新健什么也没说,就是送了花圈,鞠了躬,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这行为还算正常。
但在陈海眼里,这就是挑衅。
他看谁不顺眼,就觉得对方连呼吸都是错的。
“陈海,别太伤心了。以后要是想找工作,就来找我,我会帮你,你也得好好照顾你妈。”刘新健伸出手想跟陈海握手。
陈海的手瞬间握紧了,恶狠狠地瞪着刘新健,咬牙切齿地说:“刘新健,你到底什么意思?”
刘新健一脸懵地看着陈海,“什么意思?我不是叫你别太伤心了吗?”
“你是嘲笑我刚从监狱出来?”陈海愤怒地说。
“陈海,你给我说清楚,我嘴里哪句话说的是你刚从监狱出来?还不是你自己提的!”刘新健也生气了。
“你给我闭嘴!”陈海怒吼,“你,赵立春,祁光远,祁同伟,你们害死我爸,这笔血债,必须血偿!”
刘新健愣了一下,随即气呼呼地说:“陈海,你别在这儿吓唬我,什么要血债血偿?我去看看陈老,难道还有错了?”
“你爸是自己跳楼死的!”
“要不是你们逼他,他能去跳楼?”
“难道我拿枪指着他让他跳的?”
陈海气得想动手,这时突然有人大喊:“住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接着看到一个男人缓缓走进来。他瞅了瞅陈岩石的照片,又看了看王馥真,走到她跟前说:“伯母,我来晚了!”
王馥真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人,轻声问道:“小金子,是你吗?你来了?”
这个男人是陈岩石的养子,叫沙瑞金。
沙瑞金点了点头:“嗯,我刚赶过来。一听说陈伯伯走了,我就立马把工作放下赶来了。”
旁边的刘新健疑惑地看着沙瑞金:“您是?”
“我是天州的沙瑞金书纪。”沙瑞金回望着他,“您是?”
“我是赵立春书纪的秘书,我叫刘新健,沙书纪您好!”刘新健主动伸出手来。
“你好!”沙瑞金平静地和他握了握手,然后笑着问,“您是来干什么的?”
刘新健笑着说:“我是替赵书纪来送个花圈的。陈老虽然犯过错,但以前可是咱们省检察院的一把手,所以特意过来表达一下心意。”
沙瑞金问:“花圈送完了?”
“送完了。”刘新健笑着回答。
“既然送完了,那您就可以走了吧?”沙瑞金直接说道。
“当然,我这就走,这就走。”刘新健笑着点头,“沙书纪,您慢慢吊唁。”
说完,他看了看周围的人,说:“咱们都走吧。”
“小金子,你来了!”王馥真看着沙瑞金,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沙瑞金微微一笑:“王阿姨,是我来晚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陈伯伯他……”
王馥真低声说:“他斗不过赵立春。”
沙瑞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陈伯伯性格确实太倔了,斗争方式也太单调了。”
王馥真慢慢说道:“小金子,陈伯伯临终前还有个遗愿呢!”
沙瑞金愣了一下:“什么遗愿?”
王馥真拿出陈岩石的遗书,递给他:“你看看。”
沙瑞金接过遗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心里沉重。这封信写得非常真诚,饱含深情。
但问题是——
这东西根本不能用来告赵立春。
你要是有赵立春的证据,那你就把证据拿出来,不然的话,你就算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又有谁会管呢?
没有证据,怎么扳倒赵立春呢?
赵立春就算心里对陈岩石不感冒,但要整垮他可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得拿出真凭实据才行。要不是郑西坡送花那档子破事,陈岩石也不至于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沙瑞金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严肃地把信收了起来,然后缓缓说道:“这事,我知道了!”
陈海问:“沙书纪,您会帮我爸讨个说法吗?”
“陈老可是我的养育人!”沙瑞金认真地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一定会让他得到应有的公正!”他的语气十分坚定。
沙瑞金虽是由一群老人拉扯大的,但从某种角度讲,他也算是陈岩石的干儿子。如果没有当年的陈岩石,也就没有现在的沙瑞金。
这份恩情,沙瑞金一直铭记于心。所以他亲自来吊唁,别人不来,他来!
从情感上讲,沙瑞金确实想为陈岩石出头。
但从理智上分析,他也非常清楚,赵立春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现在的赵立春跟以前不一样了。
要说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他完全不僋。
没有欲望的人最刚强!
任凭你怎么说,就算你真能把我赵立春拉下马,你也拿我没辙。
我不僋!
你顶多只能挑挑我工作上的小毛病。
但你不能说我怎么怎么样。
沙瑞金心里清楚得很。
陈岩石再怎么举报,那些顶多也就是正策上的小问题,就算赵立春真有问题,最严重的结果也就是调去当个闲职。
至于被抓去坐牢?那是不可能的。
陈海听了这话,心里乐开了花,看着沙瑞金说:“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赶紧把这封信公布出去,让大家知道我爸是清白的,他真的是被冤枉的,这都是有人故意害他!”
陈海此刻激动得都有些失控了。
沙瑞金皱了皱眉,说:“这恐怕不太可行。”
陈海一愣:“不可行?”
沙瑞金接着说:“不久前,洪直正同志才走,他对汉东模式进行了总结和评价,认为赵立春同志为汉东省的经济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
说到这里,沙瑞金停了停,又说:“现在公布这封信的时机还不成熟!”陈海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沙瑞金:“那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呢?”
沙瑞金想了想,说:“要等赵立春犯错,要等汉东发生重大正治事件,而且我现在又不在汉东省,有些事情我也力不从心!”
陈海一听就火了,指着沙瑞金的鼻子,气得直跺脚:“沙瑞金,你别装了,有什么说什么!婆婆妈妈的算怎么回事?爽快点!你要是不想帮忙,就直说!”
沙瑞金愣了一下,看了看陈海,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海立刻反问:“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焦急万分的王馥真连忙喊道:“陈海,你得冷静点儿!”
“我冷静?”陈海瞪圆了眼珠子吼着,“我凭什么冷静?我爸一辈子清清白白,结果被人害得家破人亡,他走投无路,最后还落得那个惨样,到现在都没人为他伸张正义,你让我怎么冷静?”
沙瑞金好不容易压住心头的怒火,说:“可现在让我立刻去给你爸讨说法也不切实际,得等些时日,过几年再说。”
陈海继续怒吼:“等几年?要是赵立春这几年都没事呢?”
沙瑞金强忍着怒气解释道:“如果赵立春不是真心为汉东好,或者真像遗书里写的那样,那他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伪装不了太久的,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陈海冷哼一声:“要是他一辈子都不犯错呢?”
“那他就是个好干布,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沙瑞金也激动起来,“那就说明你爸冤枉了他!”
陈海用手指着沙瑞金的鼻子:“沙瑞金,这就是你的态度?我爸怎么可能冤枉赵立春?”
沙瑞金觉得再解释也是徒劳,这小子根本听不进去。这时,他看向王馥真:“伯母,您相信我吗?”
王馥真愣了一下,瞅瞅沙瑞金,又瞅瞅激动的陈海,叹了口气:“陈海,你先别闹了,别冲动!”
接着,她对沙瑞金说:“小金子,这信你收好,到关键时刻拿出来,让大家知道你陈伯伯的冤情!”
“嗯,我知道了。”
沙瑞金深吸一口气,“请伯母放心,我一定帮你儿子讨回公道!”陈海不满地质问母亲:“妈,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