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楚昊手指看去，刘小光怔了怔，“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还以为楚昊纠结于价格或认证之类的，结果却是对合同中的“独家优先供货”这一点不满……
楚昊认真解释道，“刘科长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大棚规模不大，而且除了你们之外，优先供应我们县的贵宾楼。
毕竟他们是神农部落的第一批客户，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信誉！是我楚昊个人必须坚持的原则！
另外，就像刚刚我女朋友说的，神农部落说到底，种菜就是为了赚钱，要是你们宾馆以后需求量少了，我们肯定还要争取其他客户。
一旦有客户需求量大增，我又无法保证你们的独家优先供货权，岂不是要对你们作出赔偿？
那样一来，即便得到你们宾馆的特供资格，又有什么用？
所以刘科长，这一条款如果不修改一下，那么，我只能忍痛拒绝了。”
刘小飞听完之后，沉默片刻，“楚老板，能不能借你电话用用？”
“没问题，”楚昊笑笑，“小芳，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英子，刚吃完饭，咱们也到院子里溜达溜达消消食儿。”
楚昊明显是想给刘小飞一个私密空间，方便他和姐姐单独聊天，感激的点了点头，等三人离开后，直接操起电话。
简短的介绍了下刚才的谈话内容，电话那头，刘小华抚额无语，“小飞，你经验太欠缺了！
那个楚老板明显就是个滑头，你被人家给拿捏了！”
本想再训斥一番，可一想到弟弟之前对她的关切，语气又软了下来。
“那如何让你决定，你打算怎么办？”
“答应他！”刘小飞毫不犹豫的说道，“至少要在林董他们半个月后开完会之前，一定要保证他们及时供货。”
电话那头传来刘小华赞赏的回复，“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记住了，小飞，春城宾馆要的不是口味，而是安全，标准，稳定！”
“如果不是因为林董这个客户，那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作坊根本没资格进入咱们宾馆！”
“他不是不满意那个独家供货条款吗？那就答应他，修改一下！”
“改成一个月的试供期，试供期内，必须保证及时足量稳定供应！”
“只要达到这个要求，一个月试供期后，就有机会得到春城宾馆特供商资格！”
刘小飞逐条记下，紧接着问道，“姐，按你的意思修改过，好象并没有承诺试供期之后，一定会成为特供商吧？”
“呵呵！”刘小华冷笑道，“不是不一定，而且肯定！”
“我本来就不看好他们，怎么可能答应和他们长期合作呢？”
“应付了林董他们之后，和他们的合作也就没必要继续了。”
“原本听他的意思，也挺重视与我们宾馆合作的机会，也知道我们宾馆这块金字招牌的重要性，我还觉得他眼光挺长远的呢，不过现在看来，我还是太高看他了！”
“开口闭口就是钱，根本没意识到春城宾馆特供商意味着什么，居然还惦记着和东大桥农贸大厅的合作机会。”
“狗肉上不了酒席，像他这种乡巴佬种出来的东西，也就配摆在市场卖！”
对于刘小华如此赤祼祼的诋毁楚昊人品，刘小飞却不太赞同。
至少楚昊坚持保证贵宾楼这个首批客户这点，就很不容易。
可他也没反驳什么，追问道，“姐，如果他接受修改过的条款，签了合同，是不是明天就可以让他们供货了？”
“不。”刘小华断然否决，“签完合同，跟他们说，明天晚上之前会给他们下单，后天准时送来。”
“哦。”挂断电话，刘小飞整理了下思路，这才把楚昊两人请回客厅。
“怎么样？和刘总谈完了？”
沙发上，楚昊递了支烟过去。
刘小飞二话不说，把修改过的合同拿到他面前。
楚昊看完之后，笑了。
修改过的合同条款，他逐字推敲了一遍，很快就发现了其中隐含的意思。
——更确切一点说，是看出了刘小华的后续意图。
不过他也没在意。
一个月的试供期，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嗯，这回就没问题了。”
刘小飞见状连忙催道，“那咱们就马上签约吧。”
签字，盖章，一气呵成。
两人各自收起合约之后，刘小飞看了下旁边的初秀英，试探问道，“楚老板，能不能跟你单独聊聊？”
楚昊拍拍初秀英，“英子，你先回房休息。”
待客厅里只剩两人，刘小飞这才低声问道，“楚老板，我听说小芳她爸好象身体不好？”
原来是这个啊……
楚昊点点头，叹道，“三叔常年在煤矿上班，肺子可能出了问题，我弄了这个大棚之后，就把他接过来，帮我烧锅炉，活儿不累，也算有个营生。”
刘小飞一听，立马起身，“原来那个……就是小芳爸爸啊，那他现在应该还在锅炉房，我能不能过去看看他？”
上一次来视察时，他就远远看到过一个佝偻着腰的人从锅炉房里出来，只是没太注意。
楚昊也起身道，“这算什么，我领你过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刚刚走到锅炉房附近，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刘小飞一个箭步抢先跑了进去。
刚刚添完煤的杜老三，转身之际，发现突然闯进来的人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去拿铁锹，刘小飞关切的声音已经响起来。
“三叔是吧，我刚听到你咳得厉害，赶快坐下休息一会儿。”
借着锅炉房里的灯光，杜老三很快认出对方，“你是……省城那个刘科长吧？”
之前视察的时候那么大动静，杜老三当然也注意到了，所以对他有点印象。
刘小飞闻言笑道，“想不到三叔还认得我，什么科长不科长的，您叫我小刘就行，三叔，快坐。”
跟着进来的楚昊也笑着介绍道，“三叔，这是春城宾馆的采购科刘科长，特地过来看看您。”
刘小飞扶着杜老三坐在铁床上，“三叔，我和小芳在工作中经常接触，听她提起过，您身体似乎不太好？”
“谢谢刘科长关心，”杜老三明显有些受宠若惊，和对方握了握手，继而叹道，“老毛病了，没啥大不了的。”
“都说了，叫我小刘就行，”刘小飞则板起脸来认真说道，“三叔，身体健康是大事，可千万马虎不得啊！”
说着，拿出药盒来，“三叔，这是我托人从中日联医院弄的进口药，专治肺病，您用着试试看。”
杜老三连忙摆手推拒道，“这可使不得！这老贵的药，我哪用得起？”
两次送药都没送出去，刘小飞急了，下意识的看了眼楚昊。
楚昊笑了笑，把药盒塞到杜老三手里，“三叔，您就收着吧，这可是刘科长一片心意，而且我和刘科长还有小芳都是好朋友，不必这么客气。”
“对对对，”刘小飞感激的冲着楚昊笑笑，“三叔，我和小芳本来就是挺好的朋友，您可千万别客气！”
“这样啊……”杜老三闻言，这才勉强收下，“那就谢谢刘科……小刘了。”
聊了好一会儿，楚昊把刘小飞送回客房，返回卧室时，初秀英还没睡下，身子裹在被子里，忽闪着大眼睛问道，“哥，他找你啥事儿？”
楚昊把刚才在锅炉房的事描述了一遍之后，初秀英把身子缩到他怀里，“刘科长对芳姐还真不错，我就奇了怪了，明明是姐弟俩，两个人的为人怎么差那么远呢？”
楚昊眯眼笑了笑，脑子里浮现出刘小华那高傲昂头，漠然斜视的画面，以及经她授意修改后的那个条款：
“试供期一个月内，如累计三次抽检不合格（含单项指标），本合同自动终止，且供货方需承担违约责任（违约金为合同总额20%）。”
想在一个月试供期结束后就踹了他？
呵呵！
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