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其实,她才是那个可怕的人,体内的恶魔在控制她,总是伤害她最爱的人。
桂月,南城,盛世华府,烟轻居
卧室里,南烟躺在床上,眼睛紧紧看着抬起的手臂,轻轻晃动着手腕。
那两只满绿玻璃种贵妃镯发出“叮当”“玲玲”的声响。
其声音清脆悠扬,余音袅袅,比那两只美人镯的穿透力和灵动性还要强得多。
正是因为玻璃种翡翠质地致密坚硬,结构细腻均匀。
这是明轻刚给她的。
是他在他们分开的那段时间买的。
他总是给她买玉镯。
只是因为她喜欢。
也因为想她,他只要想她,就会疯狂给她买东西。
这一只镯子就能抵得上那两只美人镯的价格。
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南烟心想。
小时候的南烟,和父母挤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
屋里用木板和砖头搭了两张床,中间用一张老旧的窗帘隔开。
那床太小,总是咯吱咯吱地响,不远处的火车还时不时经过,那鸣笛声吵得她脑袋疼。
就一间单间,做饭睡觉,都在里面。
连厕所也是公共厕所,时常臭气熏天。
所以,南烟往往会在学校解决好,回来便不再上厕所。
而洗澡,又是一大难题。
想起那时洗澡的流程,她就头大。
他们都是在屋里烧水,然后用一个大盆接着。
冬天洗澡最是痛苦。
冷得瑟瑟发抖。
比得是勇气。
甚至于,为了逼自己洗澡,她特地将衣服打湿。
否则,她没有勇气。
每天早上穿衣服,冰冷的衣服需要更大的勇气。
那样的日子很苦,却也很甜。
因为那时候,父母的感情很好。
南河会细心温柔地照顾着她们,像一个真正的父亲,就像书上所说的“父爱如山”。
那时候,云兮也很温柔,会给她们两姐妹扎各种各样的小辫子。
南河也像个父亲,每天都会早早起床给她们做好早饭,每天会抽时间给她们讲历史故事。
南烟记得,南河最喜欢讲抗日战争那段日子的历史。
南河最崇拜的人是毛泽东,每每讲他的伟大事迹,他都赞不绝口。
他还效仿毛主席冬天洗冷水澡的行为,每天毛泽东语录不离手。
南烟不会怀疑南河的爱国爱毛泽东之心,他的心是红色的。
南烟在想,或许喜欢历史故事,喜欢那些伟人,也有南河的影响。
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他是个好人,却不负责任,还出轨。
那时,虽然他们为了生计而早出晚归,独留两姐妹在家,但南烟觉得很开心。
因为那时候的母亲,温柔得像流水,父亲柔和得像微风。
就算日子清苦,却也是乐在其中。
直到后来,他们搬家,还是铁路对面,那个可怕的男人出现。
父母也陡然改变。
南烟不知道是记忆力不好,还是没有看出来。
只觉得,好像一切都骤然发生变化,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变的,也找不到原因。
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父亲身上不再是温柔。
隔老远就是一股子汗臭味,熏得南烟睁不开眼睛。
从那时起,她就萌生了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里面一定要有一个大大的房间。
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只属于自己。
一个像秘密基地,可以隔绝一切烦恼的房间。
谁也不能突然闯入的秘密空间,是安全的、私密的。
不会有类似于莫名其妙的中年男人、调皮捣蛋的熊孩子………等意外出现在门口。
闯进她的世界。
后来,少年给了她一个家。
也带走她所有的烦恼,慢慢走进她的世界,然后充满她的世界。
现在,她的世界只剩下他,充斥着所有。
这个家里,只有他们,安全又温馨。
如今,她拥有一个全新的家,属于他们一家四口的家。
明轻不知道何时悄然来到她身边,伸手把她捞到怀里,把头埋在她的颈窝,猛烈地吸取她的味道。
她的味道让他安心,将心紧紧包围,充满了温暖。
南烟捧起他的脸,缓缓吻上他的唇。
在轻柔的浅绿色纱帐里,两人的身影紧紧交织着。
“明轻,”南烟的身子无力地搭在他身上,软软地娇哼:“我饿了,要吃饭。”
“那我们去吃饭。”
说罢,明轻抱起南烟,来到餐桌前。
南烟觉得奇怪,怎么只有他们两个人。
明轻看着南烟的眼睛到处瞟,便明白她的想法。
他一边盛饭,一边说着:“他们都在隔壁。”
“隔壁?”南烟疑惑不解,问道:“在那边做什么?”
明轻没有回答她,而是到她旁边坐下,自然地把她抱在怀里坐着。
明轻常常如此,当无法回答她的问题的时候,他就选择沉默。
但是,明轻永远无法对南烟沉默。
这是在十七岁时,她就明明白白地确定。
明轻将一颗西兰花喂到南烟嘴边,她紧闭嘴唇,头也别了过去。
她在抗议。
她的抗议,永远在他这里有效。
“我的小祖宗,”明轻无奈,只好说出实情:“真拿你没办法,我给他们做了些吃的,他们在那边吃饭。”
“什么吃的?”南烟的双手柔柔地捏着明轻的双耳,轻哼一声:“要听实话。”
南烟瞪着明轻,眼里写满“警告”的意思。
“阿因,”
明轻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企图让她不问。
然而南烟寸步不让,他只好妥协,无奈地说道:
“就是一些家常菜,我想着他们好不容易来,我就做了一些,”
“你现在还不能吃,等你恢复好,你想吃什么,我都做,好吗?”
南烟闷闷的“嗯”一声,依旧沉默不语。
她的沉默是他的最无奈,好在还没有掉眼泪。
“宝贝,”明轻抿了抿唇,轻柔地哄她:“吃完饭,我依你,真的,别生气,好吗?”
南烟不会信他,她知道,他在哄她,每次都会依她,临门一脚也是假的。
“少来这一套,你明明就是被他们哄开心,”南烟阴阳怪气地讽刺他:“你这么容易开心,干脆我也叫你姐夫,什么都应。”
明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语气越发轻柔:
“阿因,是因为你,我才高兴,是真的,”
“但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别这样,好吗?”
“我保证,下次,我绝对要什么给什么。”
“那,”南烟见目的达到,坏笑着说道:“回房间?”
“吃完饭,我随你处置,”明轻夹起一块肉块凑到她面前,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你看,有你喜欢的红烧狮子头。”
南烟凑近一闻,果然是。
不过想来,什么调料都不放,肯定不好吃。
明轻哄了半天,她才愿意吃一口,却出奇地好吃。
看来,他的厨艺又精进不少。
糖醋排骨,是第一,油焖大虾,次之,红烧狮子头,是第三。
而少年,是比糖醋排骨还要好的。
她想,他这么好,她应该会爱他一辈子。
一辈子挺长,她不再觉得害怕。
在这个家里,是他们一家人,只有温暖。
她逐渐懂得,爱情和婚姻的真谛,她想要的只有少年。
吃完饭,明轻便抱她回房间。
路过那楼梯口,虽然已经焕然一新,南烟却还是会想起那天晚上。
一想起就会浑身发抖。
“阿因,”南烟“嗯”了一声,明轻伸手将她的头轻轻揽到他胸前,温声道:“如果你还是害怕,我们就搬家。”
“不是害怕,”南烟扯着奶萌的哭音,哽咽道:“是觉得难过,我差点弄丢了你。”
明轻抚了抚她的发丝,柔柔地安慰她:
“不会,你不会弄丢我,因为,我会死死地抓住你,”
“拼命地跟着你,到哪里,你也甩不掉我,这辈子,你必须和我绑死。”
明轻语气坚定,再次说道:“不,下辈子也是,永远都是。”
南烟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
她从来都知道,他很爱她。
他们两个,一个胆小怯弱,一个小心脆弱。
却因为少年的无限纵容,将少女变得勇敢,所以,才有了现在。
不然,他们又怎么会有未来。
两个胆小鬼罢了。
南烟想起赵漪说的一句话:直到今天,我才真的相信,明轻爱你,是真的爱你,而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曾几何时,她也是羡慕别人的容颜。
小学时,班上有个女孩,她成绩好,长得跟瓷娃娃似的。
一头浓密的自来卷发,眼睛特别漂亮,就好像宝石一样。
不仅如此,她还性格好,热情大方,家境也好,父母也很爱她。
总之什么都特别好。
南烟没见过这么幸运的女孩,她想,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人生。
后来南烟才明白,自己羡慕的,不是女孩的长相,也不是成绩,也不是很多人喜欢她。
而是,
而只是,
她有真心爱她的父母。
人总是固执地想要得不到的东西。
南烟也是。
明明这么多年,早就看清了父母,却还是为他们的一点点好,原谅以前的所有。
可她对她的少年,却很苛刻。
她总是折磨他,也绝对不允许他有半点不好的心。
哪怕只是被人看一眼,她也会醋半天。
就像她知道,明轻在天台上的事情,她其实介意。
很介意。
她遽然想到,在明轻心里,她和别人那么亲密,他心里会有多么难受。
可她还是不能告诉他真相。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个神经病,她明明知道什么都没有,却还是不开心。
只是因为,他盯着和她那么相似的一张脸。
因为他那么破碎的模样,被她的妹妹看到。
她自私地想要把他关起来,想要他只属于她一个人,谁也不能看他。
明轻总是说,他想要把她藏起来。
其实,她才是那个可怕的人。
她控制着体内的恶魔,不让它为非作歹。
他抱着她回到房间,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却转身出了房门。
南烟静静地躺着,等他回来。
不多时,他便回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纸袋。
他缓缓在床边坐下,她顺势坐到他怀里,直直地看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红檀木盒子。
他缓缓打开盒子,一朵闪闪发光的桔梗陶瓷花静静地放在盒中。
“陶瓷花,”南烟陡然热泪盈眶:“这是你重新做的吗?”
“嗯,你看,”
说着,他将花心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对印章。
她拿起仔细端详,是他们的名字。
原来,他还做了他们的姓名章。
“明轻,”南烟泪眼婆娑,哽咽着:“对不起,我,”
南烟不敢想,当时他苦苦求她别走,她却那么冰冷地对他。
还因此将他亲手做的礼物碎掉。
她永远忘不掉,忘不掉他亲她时,他绝望无助的眼神。
明轻将食指搁在她唇间,柔声道:
“当初的事情你有苦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独自面对,你不计较我的粗心,我又怎么会计较。”
南烟含泪吻上他的唇,他缓缓地回应她。
她却将他推倒在床,吻从眉心徐徐往下,手轻轻抚摸着。
他轻轻哼鸣,温柔满溢着情意,绵绵悠长,安静地躺着,随她绵绵吻着。
她最喜欢这样吻他。
他也喜欢,因为这样的她,撩动着他的心,他能更加清晰地看着她的情欲。
他喜欢她对他感兴趣,并非他吻她时的反应,是她在掌控他们的亲热。
她会有一种俯瞰他的感觉。
她还会边亲边看他的反应,似乎在验收她的成果。
有强烈的野心在里面,和温柔绵绵的她截然不同。
一种野性美。
“明轻,”他的喉咙里溢出一个缠绵低沉的“嗯”,她问:“如果,我想要把你关起来,只属于我一个人,谁也不能看你,你怕不怕我?”
明轻抓住她的手,仔细打量她的眼神,确定她是认真的,嘴角勾起一抹欣喜的笑意。
南烟懵懵地盯着他,他哈哈大笑,狂喜道:
“阿因,你关我吧,我想要被你关着,我想我只属于你,”
“但是你关着我,必须要陪着我,不能让我一个人,好吗?”
明轻顿了顿,再次说道:“能不能答应我,只这样对我,就像当年,你的亲近,只给我,好吗?”
南烟瞳孔放大,不敢相信他的话,他居然很开心。
“嗯,”南烟笑脸盈盈,语气坚定:“只给你,什么都属于你。”
他还在她耳边说着如何关他,连什么大铁链子、铁笼子之类的,也说得出口。
可她怎么可能这样对他。
明明心里邪恶,却会克制。
一如当年的他,多么想要她,也不会在她不懂得情况下,趁人之危。
他们是一样的人。
骨子里善良,也有邪恶的自己,只是会控制。
南烟听到他那些话,这时候才惊觉,他跟着明天那几年,确实见了很多东西。
心里又开始心疼他。
到底明天做了多少可怕恶心的事情,又是怎么对她的明轻?
他肯定很害怕。
他到底是怎么在明天恶毒中活下来?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原来,她并没有那么恶,只是一种心底的渴望,却做不到邪恶。
明明他爱她,她早就已经确定,却还是时常被他的爱震惊。
他的爱常听常新,每一次都是新的震撼。
他的爱意更甚从前。
他没有说当年的艰难,只是告诉她,还好他坚强,才能遇见她。
她多多少少能够猜到,却也没有办法感同身受,连心疼也做不到深深地程度。
可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她爱他。
连要求多爱一点,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