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明明知道是梦,还是会停留在原地,一次又一次地做着无用功。
皋月,南城,南城星际影视院
阳台上,南烟呆愣愣地盯着天空。
空气中只有无尽的冷冽,狠狠裹挟着她。
明轻来到南烟身后,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他就这样陪着她。
两人就这样在阳台上吹风。
此时的南城,不冷不热,正是最好的时候。
明轻心里很难过,他感觉他抱得是一个空壳子。
距离孩子失踪已经过去八个多月,南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知道,没有希望。
可是,她放不下。
也不愿意放下。
所有人都在劝她放下。
连赵漪也劝她,你们再生一个,别再折腾自己,找不到的。
找不到的,这就是他们给她的答案。
只有明轻,他坚决地告诉她,一定会找到,他会陪她找一辈子。
手机陡然振动了一下,南烟机械地掏出手机,查看消息。
点开语音外放:“阿烟,《情书》重映,就在今晚,我给你们买了票,去看看。”
“阿烟,别再折磨自己,你还有很长的一生要过,”
“阿烟,你也考虑一下明轻,他真的挺可怜,你再这样折磨他,他会受不住,”
“孩子找不到,已经是事实,你要慢慢放下,放过自己,好吗?”
……………
消息不断弹出来,赵漪发了十几条语音。
语音里,赵漪不停地劝导她。
南烟转过身来,明轻伸手将她圈在怀里。
她抬眸看向明轻,他的眉眼间全是疲惫。
那个天之骄子,骄傲自信的少年,因为她,只有满心的疲惫和心疼。
她总是让他心累。
“明轻,”明轻“嗯”了一声,南烟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我们去看《情书》吧。”
“好。”
说着,明轻拿起一旁的遥控器,将窗户关上。
伸手抱起南烟,转身回了房间。
她像个提线木偶,没有半点生气,呆愣地配合他给她穿衣服。
电影很火爆,赵漪只买到晚上八点的票。
明轻牵着南烟来到电影院,走进影厅,座位上基本坐满了人。
看来这部电影的热度确实名不虚传,怪不得一票难求。
据说,这部电影是纯爱天花板,在日本更是连续十年放映,却能够座无虚席。
来到座位,明轻熟练地拿出一次性椅套,仔细地铺在位置上,坐上情侣座。
南烟靠在明轻肩头,目光呆滞地盯着大屏幕。
随着电影开场,一场大雪纷飞,女主躺在雪地里。
她只是想要贴近未婚夫临死前的感受。
直到承受不住,她才张口猛地大口呼吸,从雪地里起身。
那踩雪的“嘎吱嘎吱”声,一下子惊醒了南烟。
她也只是看了一眼,伸手搂住明轻的腰,接着发呆。
明轻向来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
南烟问过他很多次,是否会无聊。
但他看着世间最有趣的她,他又怎么会觉得无聊。
可如今他的有趣恍如一个虚壳子,他觉得好痛。
心就像被一把钝刀不停地切割着,生锈流脓。
荧幕的光闪烁着,三d立体环绕声声,南烟的感官却已经迟钝。
她根本没有兴趣。
自从宝宝失踪,她就像个牵线傀儡,失去了灵魂。
只有那次见到和宝宝相似的孩子,才像个活人。
只是他们不知道,那时候南烟看到的孩子,真的是他们的孩子。
那是南烟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孩子。
电影放到回忆的部分。
马路上,女孩和男孩那不经意的对视,饱满情深。
同时,那背景音乐猛地切换,满满的宿命感。
明轻想起了南烟的手机铃声,也是这样的感觉,搂她腰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
明轻望了望南烟,她还是在神游,她大概是在想宝宝。
差不多两个小时的电影马上就要结束,明轻也收拾好东西,做好离开的准备。
恰在此时,女主对着雪山喊了一嗓子:“你好吗?”
女主顿了顿,又喊道:“我很好。”
电影女主陡然爆发的一声呼喊,蓦然拉回了她游离的思绪,原本放空的眼神骤地聚焦。
看到南烟有了反应,明轻骤生欢喜。
走出影院,南烟看到天空上薄云之中若隐若现的月亮,她猛地停下脚步。
“明轻,”
“嗯。”
南烟乍然将脸埋在他胸膛里,明轻不敢看她的脸,心猛地一抽。
他凝滞片刻,伸手搂住她的腰,静静地陪着她。
南烟抬头望向明轻,声音委屈地问道:“为什么?”
与此同时,明轻也低下头看着她,用手捋了捋她的头发,轻声说道:“知道也是一种幸福吧。”
南烟知道,他说得是女主知道她的未婚夫有个初恋的事情。
虽然演员是同一个人,可是在电影里,那就是真的是两个人,女主和男主的初恋,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女主就是一个替身。
“明轻……”
南烟有些感伤,双手扯着他的衣服。
“阿因,”明轻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就把它当做一个电影。”
南烟推开他,牵起他的手,笑着说道:“回家。”
又是一样的各怀心事,他们过了好久这样的日子。
南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好像一个衰神,整日拖累着明轻。
他总是为她所累。
南烟睁眼,又回到了那天的走廊。
她知道,她又在做梦。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廊尽头,又是那天的场景。
“明天……”
南烟捂住胸口,一股剧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疼得她每个骨头都要裂开。
明明知道是假的,她还是会想要抓住明天。
仿佛只要抓住明天,她就能找到宝宝。
那是她和明轻的孩子。
她还没有让她的孩子姓明,他们的未来,居然就结束。
南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确实会姓明。
疼着疼着,她平静地醒来。
很久很久,她没有猛地惊醒,而是自然地醒来。
只有满脸的泪痕和浑身的汗水。
她这么痛苦,明轻又怎么会不知道。
想到这里,南烟卒然发现,明轻没在身旁。
以往,他都会抱着她。
她伸手摸了摸床头柜,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起来寻找明轻。
南烟来到客厅,窗外月色浓稠,如水的月光,这么多年,还是那么清冷。
她正打算去“汤屋”看看,却听到一声声“咚咚”闷响,正是从汤屋传出来的。
这是玻璃瓶与木地板的碰撞声,南烟寻声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明轻颓废地坐在蒲团上。
他的周围,满是空酒瓶,东倒西歪地倒了一地。
南烟直直地看着,腿好像被灌了铅,无法动弹。
她只能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泪水太过于猛烈,眼睛装不下,她仰了仰头,试图将泪水倒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向明轻走去。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当南烟靠近他的那一刻,明轻遽然清醒。
他不知所措,语无伦次说道:“阿因,我…我不是…”
“我知道,”
南烟伸手拿过明轻手里的酒瓶,往嘴里猛灌一口酒。
辛辣的刺激,这么多年,她也没能习惯。
她讨厌这个味道,就像讨厌现在的自己一样。
明轻劝不了她,他连自己也劝不了。
“明轻,”南烟猛地痛哭,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我好疼,浑身都疼,我好像要裂开,你救救我,好不好?”
明轻喉咙发紧,他咽了咽口水,伸手捧起她的脸,一字一句地吐出:“我救你,我疼你,别抓自己,抓我。”
他顿了一下,哽咽着问道:“你要我吗?”
说着,他抓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腰间。
南烟摇了摇头,她不愿意让他难过。
无尽的困境里,她紧紧抓着他。
却已经忘记,他比她还要痛。
南烟知道,他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喝酒,第二天又能恢复如初。
他怎么可以这么厉害。
可他不是这么厉害,可能早就被她折磨没了。
“阿因,”明轻苦着脸,哑声问:“要怎么样,你才会好起来?”
南烟没有说话,整个身子缩进他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前。
寂静的夜里,月色朦胧,他们低声闷哭,苦涩的泪水在房间里蔓延。
“啊……”
明轻低声哼鸣,她又在咬他、摸他。
他没管她的动作,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明轻,”他轻喘出一个“嗯?”,她说:“亲我。”
明轻应她的要求,低头吻上她的唇,逐渐深吻。
她变换姿势,又是跨坐在他腿上,搂紧他的脖颈。
一个小时后,明轻静静地躺在地毯上,南烟趴在他身上。
满地的衣服狼藉一片,自从孩子不见,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亲热。
看着地台上相互交织的四条白皙修长的腿,他没有半点欲念。
只有痛苦和心疼。
每天都是一个找一个跑,来回拉扯折腾。
明轻每天都在找她,不知道她会跑到哪里,又会遭遇什么。
只是这样默默地陪她。
她在做无用功,她自己也知道是无用功,但是她不会放弃。
他也不会劝她放弃。
他知道,她需要做点什么,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每天都有各种方法对付他,还会给他下泻药。
上次正在出去找孩子的路上,他顿然肠鸣,肚子里翻滚。
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只能把她锁在车里,回来还是找不到她。
他不敢将车锁死,怕会有意外,不然,她是跑不了。
若是在家,他就可以时时刻刻看着她,哪怕上厕所,他也要盯着她。
他知道,她不想拖累他,想要脱离他。
这段时间的天气一片灰蒙蒙,如他们的生活一般,只剩下痛苦。
“明轻,”南烟扯着哭音,语气愧疚:“对不起,我不该骂你,说你的痛处。”
“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明轻心疼地吻了吻她的眉心,哑声说道:“你的身子本来就弱,现在刚出月子,就整天哭,整天折腾身体,我怕你受不住。”
明轻心里痛苦,他在想,他是否真的是个灾星?
所以,她一回到他身边,她就出各种问题,身子越来越弱。
明明她怀孕时,身体很好,精力旺盛。
现在却比之前还要柔弱。
明明她没有病发,却比病发还要让他心疼。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这样,她会留下病根,会一辈子都会孱弱疼痛。
他想过远离她,看没有他,她是否能够过得好?
可是他做不到离开。
她会哭得更厉害。
她虽然想方设法地跑,但是却在夜晚紧紧抱着他,一直哭着喊他的名字,说爱他。
他怕她一个人,会坚持不下去。
“明轻,”他无奈地“嗯”了一声,她往他怀里挤了挤:“别想太多,因为孩子,我没有顾忌你的感受,对你肆意打骂,对不起。”
“我没事,”明轻无奈一叹,柔声安慰:“我只是难过你这么痛苦,发泄出来,不要憋着自己。”
南烟的心力已经被耗尽,她没有精力再去安慰他。
哪怕她再心疼他,她也做不到。
“阿因,”明轻抱起南烟,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我做了创意面点,你肯定会喜欢。”
“好。”
苦涩,他们的笑都带着苦意,苦得发麻。
当明轻揭开餐桌上的竹制蒸笼盖子时,拂面而来的是甜甜的麦香。
那馒头做成一包泡面的模样,连包装袋上的的字也做得清晰可见,让人眼前一亮。
连沉浸在悲伤的南烟,也在看到的瞬间,眼眸骤亮。
但只是片刻。
“阿因,”明轻拿起一旁的一次性手套,轻柔地给她戴上:“打开看看,里面有惊喜。”
南烟本来很心累,没有兴趣做这些,但看他那么坚持,不想扫他的兴。
她按照开泡面的步骤,将面点一一打开。
他做的很真,一比一还原了一包老坛酸菜牛肉面。
连料理包里面的酱料都用做了还原,细节到位。
辣椒包里面还有芝麻,她尝了尝,居然是真的辣椒油。
她眼眸含泪,笑着吃馒头,边吃边哭,掉落的泪水侵进馒头里。
一股咸湿的味道。
好苦。
她觉得好苦,苦的头好疼,整个人因为哭泣变得热起来,视线模糊,连头也开始眩晕。
明轻无计可施,只能陪她一起哭。
大颗大颗的泪水似大雨倾盆,滴落在南烟白皙光滑的大腿上,很快就打湿。
他们只能哭。
别的,他们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