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步,七十步……\"张绣率军接近泛水关,口中默默计算距离。
他心中所虑,虽与顾天不同,却是关乎战事布局。
泛水关的城门楼上,直到张绣数到五十步时才有所反应。
一名士兵走出,喊道:“来者止步,报上姓名!”
“无能之辈!”张绣低声咒骂。
以泛水关这样的防御能力,敌军已逼近城下才察觉,若由他领军攻打,只需三日即可拿下。
泛水关虽为战略要地,但不过是一座小城,人口仅十余万,城墙不过五丈高,易守却未必真难攻。
若守军不尽心尽力,也形同虚设。
“破甲营前来调防,请速开门!”马廖率先上前喊话。
之前他刁难顾天二人,只为替樊吉出气,却反受其害。
此次前往泛水关,樊稠特意嘱咐务必确保破甲营顺利入城。
即便马廖再闹腾,樊稠也只当他尽忠职守。
如今破甲营即将抵达,樊稠绝不能功亏一篑。
否则,他定会暴跳如雷。
“破甲营?拿出凭证!”城楼上换了一位甲胄鲜明的都尉质问。
马廖从张绣处取回太尉府军令,准备出示。
尽管表面镇定,马廖内心早已怒火中烧。
李蒙此举实在太过分,根本无需明眼人,便知这是有意为之。
带着军令来到城门前久候无果,马廖脸色愈发阴沉,再次喊话:“开城门,我给你看军令!”
城上都尉回应:“不见凭证,不开城门。”
马廖双手举起军令,怒火中烧般吼道:\"军令在此!\"
\"太远了,瞧不见!\"都尉语气轻佻。
分明是戏弄马廖,他强忍怒气:\"你开门,让我独自进去,你就能看清军令。\"
都尉依旧摇头:\"看不到军令,就不能开门,谁知道你们是官兵还是匪徒?\"
马廖脸色已黑如锅底:\"不开门,我怎么给你看军令?\"
噗嗤~
顾天忍俊不禁,笑声脱口而出,这局面实在荒诞,无解至极。
马车内休息好的张薇探头望向关口前的闹剧,不同的是,她笑不出来。
瞪了顾天一眼:\"吃闭门羹了还笑,这是打我们脸呢。\"
\"张不躲我了?\"顾天回应道。
这一路,张薇本喜男装、爱骑射,颇有男儿气概,却被顾天识破隐情后,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入车后便不敢再露面。
张薇再次瞪眼:\"我在说正事,别岔开话题。\"
顾天显然不满:\"除非你承认我会掐会算。\"
张薇咬唇,脸微热,低声说道:\"确实,你名不虚传。\"
顾天大笑:\"不过是唬人罢了,我懂些医术是真的。\"
\"你!\"张薇语塞,被气得说不出话。
这家伙不知轻重,毫无避讳,还极无赖。
顾天见状收住笑意,答道:\"打的是樊稠的脸,不是我们的脸,不必在意。\"
\"好事当然该争取,但若有人恶意中伤,还要主动上前,那便是庸人自扰。\"
\"你是在说我庸人自扰?\"张薇瞪着顾天。
奇怪的是,无论她说多少话,对方往往只关注某些特定句。
顾天急忙解释:\"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我们只需旁观即可。\"
马廖与那位都尉的争论注定无果而终。
一个坚持必须看到军令才开门,另一个则强调不开门便无法查看军令。
如此循环,结果可想而知。
几轮交锋后,马廖对那位都尉的忍耐已耗尽。
愤怒之下,他提起樊稠的名字高声喊道:\"我是樊将军任命的副将,你这人怎如此不知好歹!\"
\"我奉命行事,忠于职守,即便是樊将军亲至,也需验证通行凭证才能放行。
\"陈都尉态度坚决,毫无动摇。
马廖脸色铁青:\"很好,今日我不入城了,请转告李蒙将军,故人马廖来访!\"
平日里,仅凭他身上的六品武将甲胄,就足以让陈都尉毕恭毕敬地迎接,但今晚显然不同。
陈都尉再次开口:\"抱歉,按照军规,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
\"自称李将军故人,却让我等违法,究竟何意?\"
\"混账!\"马廖气愤至极,手指城楼箭垛后的陈都尉破口大骂,\"报上名来,给你一刻钟时间考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若到下一刻城门关闭,我马廖在此明言,你若能活过明日正午,我便随你姓!\"
马廖这话说得豪气冲天,连带着破甲营的兄弟们也不由得多打量他几眼。
而城楼上的陈都尉则沉默无声,显然在权衡马廖言语中的威胁意味。
\"就凭这么个胖墩,值得你看重?\"顾天笑着调侃陈薇。
此刻陈薇和众人一样,目光聚焦于策马当先、立于泛水关前的马廖,神情有些恍惚。
听到顾天的话,陈薇回过神来,啐道:\"至少比我有胆!\"
\"这不过是他的职责所在,跟胆识有何关系?难道你以为城楼上的陈都尉真敢放箭射杀马廖?这根本毫无风险。
\"顾天反驳道。
陈薇执意唱反调:\"可看起来威风啊!\"
顾天轻笑,对此并不否认。
\"对了,你觉得城楼上的陈都尉会否怯懦,开门迎接?\"顾天问道。
\"你觉得呢?\"陈薇小心地反问,她也好奇这个结果。
\"我希望他不开,否则岂不是丢了面子?\"顾天回答。
陈薇皱眉,闻言有些不满:\"你怎偏帮外人?你还是我们破甲营的人吗?\"
\"说了多少遍,这事和破甲营毫无干系,即便马廖与陈都尉之间的纠葛,今晚进不去城,咱们不过领人回右军大营,届时恼羞成怒的会是谁,你不妨猜猜?\"顾天再次解释。
陈薇性格直率,有勇无谋。
\"你的意思是,樊稠会不满?\"陈薇思索后答道。
顾天点头:\"正是如此,到时还得樊稠主动找我们来泛水关,既是求人,总得有所表示吧?\"
“下次再来泛水关时,你觉得李蒙会亲自出城十里迎接,还是像今晚这般?”顾天问道。
陈薇双眼一亮,先前的不满瞬间消散,兴奋地答道:“当然是十里相迎!”
“没错,他若来迎接,总不能两手空空吧?若是空手,我们未必肯入城,不如回去找樊稠,那家伙又会作何反应?”顾天继续说道。
“噗嗤!”
想到这一幕,陈薇也忍俊不禁,樊稠定会被气得暴跳如雷。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顾天与二哥都不急躁了。
“你们真坏!”陈薇嗔怪道。
顾天嘴角微抽:“你和你二哥一样不会讲话,这怎能称作坏?你瞧,这是陈都尉不肯让我们进城,我们又能如何?”
陈薇吐吐舌头,承认自己确实嘴拙。
沉默片刻后,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问顾天:“李蒙终究还是要开城门,却让樊稠不悦,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究竟有何目的?”
“必定有所图谋,也许是与樊稠不合,想借助我们的力量去惹恼樊稠;又或者是在做戏给别人看,谁知道呢?我又不是神仙,怎能知晓所有事。”
“即便真有此能耐,也不可能尽知一切,我们只需看他如何行动即可,无需理会他的心思。”顾天答道。
陈薇目光闪烁,此刻看向顾天的眼神比刚才看马廖时更加专注。
一个时辰过去,泛水关的大门依然紧闭,毫无开启迹象。
“姓陈的,老子真要气炸了!”马廖策马怒吼。
“看来咱们该回去了。”陈薇语气轻松,但眉间微皱,显然身体不适。
这一幕落在顾天眼中,他立刻改变主意,频繁往返只会让陈薇更加难受。
“罢了,不回去了。
这般犹豫不决,毫无趣味,即便能从樊稠和李蒙那里得到些许好处,也不够我们来回折腾的。”顾天说完,招手唤来韩响。
张薇愣愣地看着顾天。
韩响始终不离他的那张牛角大弓。
“你的这张牛角大弓,有多大的力量?能射多远?准度如何?”顾天问道。
韩响挠了挠头,答道:“三石之力,可射三百步,不过超过百步后,准度就差了些。”
顾天指向泛水关的城楼,说道:“从这里到那里,可以射中目标吗?”
韩响点头称是,百步之内绝无问题。
张薇开口道:“你是打算让他用弓箭传递军令吗?”
顾天笑着看向张绣。
马车旁的动静,张绣一直在注意着,见此情形,拍马向前,喊道:“我乃破甲营主将张绣。”
先前缩在箭垛后隐匿身形的陈都尉听到声音探出头来,瞥了一眼张绣这位正六品的折冲将军后,还想装傻充楞。
“动手吧!”顾天对韩响说道。
韩响一愣:“射人?”
顾天道:“怕了?”
弓如满月,在张薇的万分惊愕中,一支黑色的利箭破空而出。
陈都尉上一秒还在说没有军令无法遵从,下一秒话音便戛然而止。
箭矢穿透喉咙,咚的一声钉在城楼的梁柱上。
陈都尉当场倒地,张绣随即上前,简短明了地下令:“开城门!”
城内外陷入一片寂静,连马廖也难以置信地回头,八品的守城都尉,说杀就杀了?那可是朝廷命官啊!
“开城门!”
三秒后,张家骑兵紧随张绣之后,齐声高呼,声浪直冲云霄。
紧接着,五里庄的人也反应过来,一同大喊:“开城门!”
三声鼓响后,张绣取过一杆军用长枪,奋力掷出,深深嵌入泛水关城门。
“我数到十,若城门仍未开启,我将领军攻城,尔等按死罪处置,绝无宽恕!”张绣再次开口。
“这才是真正的威势。”顾天对身旁的张薇说道。
破甲营的将士们个个神情向往,热血涌动,目光坚定地紧握手中的兵器。
就连站在队尾观战的彭茂,此刻也警觉起来,右手搭在刀柄上,目光多次在张绣身上流转。
张薇注视着二哥张绣,但心思却更多落在顾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