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薄雾时,二龙山外的山道已被车马堵得水泄不通。苏映雪的父亲苏老爷身着织锦蟒袍,望着寨墙上招展的喜字,手中翡翠烟杆狠狠磕在车辕上:“反了反了!堂堂苏家千金,竟委身于草莽!”他身旁的苏夫人攥着绢帕直抹泪,发髻上的东珠随着颤抖轻晃:“老爷,咱们就这一个女儿……”
另一边,翠翠的父亲王员外圆睁豹眼,腰间玉牌撞得马车哐当作响:“那个混小子!当年偷我家玉佩,如今还敢拐我闺女!”他话音未落,翠翠母亲突然掀开轿帘,鬓发散乱地冲出来:“你个老糊涂!当年若不是你棒打鸳鸯,孩子何至于受这些苦?”说着扬手将绣鞋砸在丈夫脚边,惊得随从们纷纷后退。
牛大雷与苏映雪并肩立于寨门,红绸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苏老爷瞥见女儿腕间戴着的,正是幼时自己送的羊脂玉镯,喉结剧烈滚动:“你当真要与这匪类……”“爹!”苏映雪突然跪地,凤冠上的珍珠簌簌而落,“那日野狼环伺,是他舍命相救;楚家逼婚,也是他以命相护。”
王员外刚要发作,却见翠翠从门后扑出,发髻歪斜却笑出了泪花:“爹!你看我现在多快活!”她扬起手中染着烟火气的围裙,“铁手给我搭了个灶台,说要学做我最爱吃的桂花糕!”王夫人见状冲上前,抱住女儿痛哭:“只要你过得好……”
山风卷着唢呐声掠过,牛大雷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苏老爷,这是替映雪挡箭留下的;王员外,我已备下百亩良田,往后定让翠翠衣食无忧!”他身后,王铁手扛着半扇野猪闯出来,憨笑道:“岳父岳母,这是孝敬您二老的!”
苏老爷盯着那道疤,烟杆“当啷”落地;王员外望着女婿肩头的血迹,突然转身猛捶马车:“备礼!明日就把翠翠的嫁妆抬上山!”苏夫人破涕为笑,从怀中掏出婚书:“罢了罢了,就依了这痴儿……”
暮色渐浓时,山道上的车马终于调转方向。苏老爷摸着女儿留下的玉镯,望着山寨灯火喃喃:“但愿你选的路……是对的。”王夫人攥着翠翠幼时的绣帕,红着眼圈叮嘱随从:“把她的金丝雀也带上,别苦了孩子……”
新婚第三日,二龙山的宴席仍未散。牛大雷正被众兄弟簇拥着灌酒,突然感觉掌心的天师印微微发烫。他猛地起身,酒碗摔在地上碎成齑粉,目光望向东南方——那里的天际不知何时聚起大片乌云,云层翻涌如沸腾的铁水,隐隐透出暗红。
\"不好!\"牛大雷抄起斩龙刃,刀刃嗡嗡作响,竟在日光下泛起血色寒光,\"楚家那小崽子怕是要狗急跳墙!\"话音未落,梁平抱着罗盘跌跌撞撞跑来,铜针发疯似的旋转:\"东南巽位杀气冲天,三日前算到的劫数...提前了!\"
苏映雪脸色煞白,想起楚家公子临别时那抹意味深长的笑;翠翠攥着王铁手的胳膊,指尖几乎掐进肉里。山下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烟尘中,楚家军的黑旗如潮水般漫上山坡,领头的并非那日嬉皮笑脸的楚家公子,而是他那位出了名狠辣的叔父。
\"牛天师!交出苏映雪,饶尔等全尸!\"楚军将领的吼声刺破长空。牛大雷望着乱了阵脚的喽啰,突然将天师印高高举起,金光顿时驱散天际的阴霾:\"都慌什么?老子当土匪时没怕过,做了天师更不会怂!\"他转头冲苏映雪眨眨眼,\"媳妇儿,看好了,你男人今天要再当回'山大王'!\"
此时燕十三妹已跃上城头,软剑划出森冷弧线;王铁手抄起流星锤,震得地面簌簌发抖。而苏映雪悄悄摸出怀中虎符,望着牛大雷挺拔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有这样的天师夫君,再大的危险,又何惧之有?楚军阵中,楚家叔父阴鸷一笑,让出身后黑袍笼罩的身影。那老者骨节嶙峋的手指把玩着青铜铃铛,每晃动一下,便有阴雾从铃口溢出,在半空凝成张牙舞爪的鬼影。\"牛天师?不过是偷了几分气运的毛头小子。\"鬼王老先生嗓音如同生锈的锁链摩擦,\"苏映雪身怀命定之相,得她者得天下,楚家出得起四成家产,这桩买卖,值。\"
苏映雪身子猛地一颤,虎符在袖中硌得生疼。她终于明白楚家公子那日反常举动——原来所谓闹洞房,不过是调虎离山的幌子。牛大雷将她护在身后,斩龙刃泛起刺目白光:\"想要人?先问过我手里的刀!\"可话音未落,鬼王手中铃铛突然爆发出刺耳尖啸,二龙山的土地竟开始渗出血水,无数惨白手臂破土而出,死死缠住喽啰们的脚踝。
\"这些都是被你们斩杀的妖邪冤魂。\"鬼王桀桀怪笑,\"老夫以血为引,让它们尝尝永世不得超生的滋味!\"翠翠惊恐地看着王铁手被怨灵拖向地底,流星锤砸在怨灵身上却毫无作用;梁平的八卦阵刚起,便被阴雾腐蚀成齑粉。
楚家叔父举着令旗步步紧逼:\"牛天师,劝你识相点!乖乖交出苏映雪,还能留个全尸!\"他身后的楚军已架起投石机,猩红的火油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牛大雷望着怀中颤抖的苏映雪,突然想起成亲那晚她眼角的泪光。天师印在掌心滚烫,他猛地扯开道袍,露出胸膛那道为她留下的伤疤——那里不知何时泛起金光,竟与天师印遥相呼应。
牛大雷仰天长啸,周身腾起万丈金光。他双瞳骤然化作鎏金之色,额间裂开第三只竖目,天眼一开,阴阳两界在他眼中无所遁形。那些纠缠众人的怨灵被金光一照,顿时发出凄厉惨叫,化作青烟消散在空中。
\"影天泪,现!\"随着一声暴喝,牛大雷天眼之中滚出一滴晶莹泪珠。这泪珠甫一现世,便化作一柄流光溢彩的神剑,剑气纵横间,整片天空都为之震颤。神剑直取鬼王,所过之处,阴雾如冰雪遇烈日,瞬间消融。
鬼王脸色大变,急忙摇动铃铛,召唤出无数厉鬼阻挡。然而这些厉鬼在影天泪神剑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撕碎。\"不可能!\"鬼王惊怒交加,\"你不过是新晋天师,怎会有如此神通!\"
牛大雷手持影天泪,步步逼近:\"我命由我不由天!想动我的人,先过我这一关!\"神剑光芒大盛,化作一道璀璨流光,直取鬼王要害。鬼王仓促间祭出一面漆黑盾牌,却被神剑一击而碎,余力斩在他肩头,撕下大片血肉。
楚家叔父见势不妙,急忙下令楚军放箭。密密麻麻的箭矢破空而来,却在接近牛大雷周身十丈范围时,被无形金光震落。苏映雪握着虎符,眼中满是担忧与骄傲,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无论面对怎样的强敌,都会拼尽全力守护她。
鬼王受此重创,身形开始变得虚幻。他怨毒地盯着牛大雷:\"好!好!今日算你厉害,咱们走着瞧!\"说罢,化作一缕黑烟,裹挟着残余阴雾仓皇逃窜。楚军见势不妙,顿时军心大乱,纷纷丢盔弃甲,四下逃散。
牛大雷脚踏漫天金光,影天泪神剑直指仓皇逃窜的楚军,剑身上流转的星辉随着他的怒喝愈发璀璨:“楚家鼠辈!鬼王老贼!”他天眼开合间迸发雷霆,震得远处山峦簌簌落石,“今日让尔等知晓,何谓天师神威!”
残阳为他的身影镀上血边,斩龙刃与影天泪双剑共鸣,在半空勾勒出巨大的八卦虚影。“天师之道,掌阴阳、御万灵!”牛大雷挥剑斩向虚空,一道数十丈长的金色剑痕撕裂云层,所过之处阴雾寸寸湮灭,“下次再来,若不带上十八神将,莫说接我一招神剑——”他周身腾起熊熊道火,将溃散的怨灵烧作齑粉,“便是这漫天神佛拦路,我也照斩不误!”
楚家叔父跌坐在马车上,望着那道仿佛要割裂天地的剑痕,手中令旗抖如筛糠。鬼王遁走前留下的黑雾在金光中扭曲挣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二龙山上,苏映雪攥着被剑气吹起的喜帕,望着丈夫威风凛凛的背影,眼眶发烫——原来那日花轿前,他说要护她一世周全,从来不是虚言。
王铁手挥舞流星锤砸扁最后一具怨灵,望着天际久久未散的金色剑痕,咽了咽口水:“大哥这招...比我劫富济贫时砸门还威风!”翠翠拍了下他后脑勺,却难掩眼中笑意。梁平抚须轻叹,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归于正北:“此战后,牛天师之名,怕是要让天下宵小闻风丧胆了。”
山下溃逃的楚军传来哭嚎,不知谁喊了句“天师降世”,黑旗被践踏在泥地里,火油罐倾倒的暗红油渍,倒像是给牛大雷的胜利铺上了血色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