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桢想着想着给自己吓了一跳，几乎要从床上蹦起来了：“可血魔宫人只可以将比自己修为低的修士制成血傀，晏荆不会不声不响地进阶炼虚了吧？”
明渊伸手给他摁下来，又顺了一把顾桢翘起的发尾。
“无需担忧，他必不会是炼虚境界。”
顾桢还在嘀嘀咕咕：“可要是他渡劫，离我们十万八千里的，我们也不知道啊。”
明渊顿了顿，语气如常平静，开口道：“天道虽无损，却并不会降下晋升炼虚的雷劫，所以不用担心。”
明渊这话跟炸了一道雷到顾桢的头顶上一样，惊得顾桢这下真蹦起来了。
“什么？！”
明渊这下往把人往下摁就摁不下去了，顾桢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满脸错愕不解。
“没有雷劫？为什么？这可怎么办？”
明渊解释道：“自千年前便是如此情状了，我与掌门也多次修炼至合体大圆满，却始终没有雷劫降下，无法用雷劫淬炼自身，体内便无法容纳更多的灵气，只能自行散去一部分修为，停留在合体境界。”
顾桢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可天地小会时那只罔象便是还虚合道的修为，既然它身为恶兽，残害过不知多少生灵都能有此境界，你们却为什么不能？”
顾桢是有些惶恐的，他忽然想到，合体境界寿数五千，明渊如今已有二千余岁，自己如果是无法成功晋升合体不算，若是能够成为合体修士，岂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明渊因不知名的缘故无法延寿，兵解而去？
顾桢只是一想，就觉得心中止不住的紧缩，像是塞了一把明见山积了很多年的雪进去一样，冻得全身都是麻木的。
明渊看着顾桢似乎是脑子转了转，随后就忽然面色苍白起来，神色也透露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恐惧，不由得开始回想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才把人吓成这样，却找不到头绪，只能坐在了床沿，伸手握住了顾桢有些凉的手掌。
“罔象生于远古，若非封印损了它的境界，又何止还虚合道？那时并无限制。”
顾桢回握回去，手心冒了些冷汗，“可师祖两千年前也是还虚合道……”
“师尊，这之间发生了什么？”
明渊抚着顾桢僵硬的后脊，轻轻地让紧绷的肌肉舒缓。
顾桢最后还是在轻柔的抚弄中放松了下来，嘴一撅就干脆靠在了明渊身上，因为得不到明渊的回答而在生闷气，靠下去的幅度大了些，从明渊的肩膀直接闯到了怀里去。
这下换成明渊僵硬了，可他的身上全是硬邦邦的肌肉，顾桢压根儿就没发现，只是耍赖一般不愿意起来。
明渊的声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动，好像蜻蜓从莲池掠过，在水面上轻点出淡淡的涟漪。
“千年前的确有一事，却不知与境界被封锁有什么联系。”
顾桢一听明渊被动摇了，立刻抬起头来，眼神湿漉漉的，带着渴求，想要明渊再多说一点。
明渊本想拒绝，只是话语就像是瀑布会从山上落下一般顺畅地从嘴里流出。
“血魔宫因为功法的缘故，从来就断而不绝，千年前，更是有大魔出世，宫中弟子祸乱五州，连修士都难以保全自身，更遑论凡人百姓。”
“于是彼时各宗联合，派出精锐之士直捣黄龙，将血魔宫的半步大乘击杀，清理残余魔修。”
“只是那一战极为惨烈，双方都并无几人活了下来。”
顾桢愕然，过了一会儿问道：“所以师祖早逝也是因为……”
明渊已经适应了现在的姿势，双臂环绕顾桢，替他支撑起了后背，不至于一会儿腰痛。
“是，伤势太重，无力回天。”
“你在鹤湖书院的那位庄先生，千余岁便是还虚境界，也是因此战根基受损，但幸好只是境界滑落，旁的伤都治好了，却只能以化神修为得活了。”
顾桢算了算，发现庄先生至多也就剩下了百年寿数，不禁有些说不出话来。
明渊用拇指按在了顾桢的眉心处，将皱褶抚平了，“庄师叔从未后悔，只恨自己独活。”
怪不得现在修真界这么多宗门，顶尖的修士全都个商量好了一样窝在合体不动，怕不是那一战动静太大了，不仅还虚合道的道君们都陨落了，说不定还伤到了哪处天道法则，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合体真君们哪是安于现状，根本就是想往上爬也爬不上去了。
顾桢想着有可能被制成了血傀的逸烟真君，闷闷地说道：“万一血魔宫真有什么善于隐匿的道君活了下来怎么办？他们就跟打不死一样。”
明渊把顾桢踢到一边的被子扯了过来，给他卷上。
“你与其现在在这里纠结，不如等抓住了机会去询问孟玉腰，逸烟真君是他的师父，想必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长右城的事办完后，我会传讯给掌门，提醒他注意血魔宫那头，他也是经历过当时情景的，不会不放在心上。”
顾桢嗯嗯点头，掌门做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没有比掌门师叔更让人放心的了。
外头起风了，院内的花树在狂风骤雨之下摇落满树乱红，在院内铺出了一条粉白的花路。
连窗纱上都沾上了几片，又顺着雨水花滑落，揉碎的花汁在雪白的窗纱上染出朵朵粉晕，在室内摇曳晃荡的昏黄烛光中，像是溅上了几晕鲜血。
明渊弹指射出一道灵力，将灯烛熄灭。
“你该休息了。”
因为化神劫数的影响，顾桢自己尚未察觉身体较以往更为疲惫，比起调息，或许他更需要的是睡眠，好安定心神。
顾桢原本还不觉得累，倚在明渊的怀里听着急雨打在瓦片上的清脆声音。可经过明渊的提醒，眼皮一下就变得重了起来，就像有一双手在拉着眼皮往下扯一样，很快，上下眼皮就粘在了一起，睁也睁不开了。
明渊轻轻地把顾桢放在了床上，将被子边角掖好，无声地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