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伟颐不等那声带着哭腔的“爸”出口，已经厉声吼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的拳头在身侧攥得发白：“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说！”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带着不容置喙的狠戾：“要不然，我不介意请李先生出手，把你给捆起来！”
梁小沫的肩膀猛地一颤，原本泛红的眼圈瞬间蓄满了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她咬着嘴唇后退几步，后背撞到冰冷的墙角，才蜷缩着蹲下去，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梁伟颐看着女儿颤抖的背影，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眼底的狠厉瞬间被痛楚取代，他抬手想去碰她，指尖却在半空中僵住，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长叹。
子时到了之后，我才缓缓转头看向许若欢。
烛台旁的铜铃轻轻晃动，我压着嗓子问道：“外面都准备好了吗？”
许若欢的手指正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闻言立刻起身，声音里带着笃定：“所有人员全部在待命，保证万无一失。”
“那就好。”我指尖在烛台边缘划了一圈，终于下定决心，擦亮火折子点起烛火。
橘红色的火苗“噗”地跳起来，我明明把所有细节都核对过，可此刻脑子里却像蒙了层雾，总有个模糊的念头在盘旋，我到底漏算了什么？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方婶忽然开口道：“我快死了是吗？”
我不由得一皱眉头。后者不等我说话，就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听老辈人说过，人快死的时候，都会有预感，会不知不觉地安排自己的后事。我把传家宝给了你，压箱底的本事也给了你一半，不就是在安排后事吗？”
方婶现在的这些做法确实是在吻合这这一说法，而她自己也没有估计错。
“你想太多了！”我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已经看见方婶印堂上的黑气了，她的劫数要来了，而且来势汹汹很难阻止，也正是这个黑气让我更加的不安。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不用骗我。”
方婶笑道：“我杀了那么多人，早该死了，不论怎么样我都是死有余辜，再说，盗门里面的人也没有谁有什么好下场。我们以偷为生，就算有什么‘三不偷’的规矩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有人因为我们伸了手而家破人亡？这都是报应！”
这盗门所谓的三不偷就是一是不偷穷苦人，二是不偷病人或丧家，三是不偷孕妇或婴幼儿。
穷苦人的财物往往是维持基本生活的救命钱，盗亦有道，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是不会出手去偷盗。
而病人身上带有“晦气”，偷取病人的财物会沾染厄运，而丧家处于悲痛之中，此时行窃被视为“触霉头”，可能给自己带来不祥。
孕妇幼儿便是弱势群体，盗门也是为了给自己积点德，至少是给自己的一点心理作用。
“干我们这一行的，早晚会不得好死，就像小羽他爸！”
我脑子里面的思索也是顿了顿，起初只当是同行间的感慨。
这行当里的人，哪个不是踩着刀尖过日子？
“小羽是个好孩子。”
“可惜生错了人家，他那老爹，是个彻头彻尾的老顽固，一门心思想让小羽入盗门，继承盗门的手艺。”
卢乘的手指猛地收紧，终究没忍住开口：“小羽的父亲也是盗门当中的弟子？”
方婶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不是！那个死鬼，只是个一般的偷儿。”
可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又软下来，带着种说不清的怅然：“但他聪明，真的聪明。骨子里对盗门上的传奇人物，有种疯魔似的崇拜。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绝世神偷。自己没做到的事，就想让小羽去做。”
“我为了小羽跟他分开那天，他堵在巷口，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方婶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压抑的哽咽，“他说小羽的手，是天生开金锁的手。你看她指节多软，指尖带着薄茧，那是老天爷赏饭吃。”
“小羽的根骨，确实最适合传承盗门绝技。”方婶的声音里突然冒出丝骄傲，随即又被苦涩淹没，“只要她肯下功夫，不出十年，定会成为盖世神偷，可我宁愿她一辈子只会烧火做饭！”
方婶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死鬼，因为小羽嫁给梁伟颐，差点没气疯了。要不是我一再警告他，敢揭穿小羽的身份就要他的命，他早就跑去大闹小羽的婚礼了。所以之后他也是在一气之下很久没有联系过我们，但是也是难得的安生。”
“那个王八蛋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他表面没有动作，但是心里全是打算，我杀三足蝉，他全都看在眼里，当时我就该杀了他！就因为我一时手软，才让他找到了你们！”
“你说什么？”
我吓了一跳：“那个被我抓住的老头，是沈小羽的亲生父亲？”
方婶咬牙道：“对！就是那个王八蛋！”
糟了！我果然算漏了一个地方，而且是一个一直就停留在表面上的地方。
一般盗门中人金盆洗手之后，对自己的过往都会只字不提，甚至不会过多地跟人交流。
那个老头不仅知道的比较详细而且当时明显是在附近等我来，得了我的好处之后不仅不走，还在原地等着我回去。
这显然不合江湖常识。我当时却偏偏在思考背后是不是阴物，也没往这方面想。
尤其是，没有想到老头会是沈小羽的父亲。
“你最后给沈小羽吃的那颗人头，是不是老头的？”
我问这句话时候，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可是，方婶的话却给我浇了一盆冷水：“是！当时你们已经开始插手这件事了，我也没有其他的目标，那个时候我的手里面已经没有别的人头了。”
我猛一回头：“许若欢，通知所有单位，第一套方案取消，马上执行第二套方案！”
“怎么回事儿？”许若欢反问之间，方婶听见了我的指挥也是厉声叫道：“李天生，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