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火车站月台的冷雾还未散尽,雷宜雨掸去西装袖口凝结的霜粒,目光扫过那排冒着寒气的汇丰服务器。苏晚晴正指挥海关人员贴封条,缉私犬的爪子踩在铁轨枕木上发出闷响。
“液氮罐的运输批文是黄志强从省经委骗来的。”彩凤递来热茶,茶汤表面浮着的枸杞像几滴血珠,“他上周还以‘防汛通讯升级’名义,从电信局调走了三台柴油发电机。”
雷宜雨突然捏扁了纸杯。滚烫的茶水渗过指缝,让他想起1995年武钢连铸机泄漏的钢水——那起“意外”曾让周广平趁机盗走十二吨特种合金。
武汉钢铁学院机房弥漫着机油味,孙老爷子用镊子夹起一块服务器主板残片,放大镜下的“hSbc”蚀刻字样边缘参差不齐。“手工改的线路,”他敲了敲旁边那台锈迹斑斑的Foxpro终端机,“和咱们‘铁算盘’系统的加密模块撞了车。”
新加入的成员杜青山——原武钢电算处副处长,正用红蓝铅笔在《计算机世界》杂志上勾画:“用友的人昨天在洪山礼堂办发布会,演示的物料管理系统能自动生成武钢的采购单格式。”
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老吴拎着沾满油污的帆布包闯进来,倒出一堆摩托罗拉bp机残骸。“黄志强的余党在汉阳废旧市场收这玩意儿,”他掰开一台的电池仓,露出焊在触点上的晶振,“他们改频段不是为了通讯,是要干扰钢厂的电算化信号!”
晴川饭店的包厢里,雷宜雨用筷子蘸着辣油,在餐巾纸上画出树状图。杜青山盯着那个被圈起来的“Foxpro”字样,突然呛出一口毛豆:“我明白了!用友的病毒会伪装成物料数据,等武钢导入系统时触发逻辑炸弹。”
“就像周广平当年在连铸机参数里埋的雷。”彩凤用指甲刮着茶杯上的釉裂,那是上周黄志强派人砸场子留下的痕迹。
服务员进来添水时,雷宜雨正把餐巾纸折成纸船。没人注意到他往船底写了串代码——那是1994年孙老爷子教他的算盘校验算法。
武钢轧钢车间控制室,杜青山盯着屏幕上突然乱码的采购单,后背渗出冷汗。日本进口的轧机正在自主调节辊距,参数赫然是周广平倒卖过的那批劣质钢锭规格。
“病毒激活了!”他抓起电话的手被雷宜雨按住。窗外传来重型卡车倒车的提示音,二十名下岗会计抱着算盘走进车间,领头的孙老爷子腋下夹着泛黄的《武钢物料手工账册》。
“咱们的‘铁算盘’来了。”雷宜雨从公文包取出三张软盘,标签上用钢笔记着“1993年冷轧板损耗复核数据——防汛专用”。
长江二桥下的防汛指挥部,苏晚晴对着满墙的监控屏幕皱眉。汉口电信大楼的备用发电机突然启动,而武钢的电算化系统正将错误参数同步到防汛物资数据库。
“黄志强在玩调虎离山。”她抓起对讲机,却发现频道里充斥着bp机的干扰杂音。角落里那台老式电报机突然自动打印起来,纸带上摩斯密码的节奏,竟是她三年前在海关培训时学的应急通讯码。
雷宜雨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用1995年截获的周家密码本,反向编译用友的病毒指令。”
武昌火车站旁的电子市场,老吴蹲在摊位前摆弄一台盖着“防汛检修”章的示波器。摊主老周——当年帮他修过国库券点钞机的熟人,正用烙铁修改一块电路板。
“这是用友U8系统的后门模块。”老周指着板上那排飞线,“他们靠这个远程锁死过汉阳造纸厂的库存数据库。”他突然压低声音,“但有个漏洞——系统校验时会把加密数据暂存在c盘根目录,文件名带‘temp’的都是明文。”
市场尽头传来喧哗,杜青山带着五个武钢技工冲进来,手里举着刚从轧机拆下的控制板。老吴眯眼看去,电路板上“hSbc-1995”的刻痕与周家服务器如出一辙。
武钢总调度室的落地窗前,雷宜雨看着第一炉智能钢水浇入模具。火光映在杜青山汗湿的工装上,将他手中那沓手工核算单照得通红。
“病毒清除了?”雷宜雨问。
孙老爷子拨弄着算盘珠:“用友的人刚打电话求和,说愿意赔二十套正版软件。”他忽然笑起来,缺了颗门牙的缝隙漏风,“他们不知道咱们的‘铁算盘’系统根本不用电脑。”
彩凤小跑进来,手里攥着刚从汉正街取回的包裹。撕开印有“防汛专用”的油纸包,里面是二十本武钢1994年的手写台账——每页右下角都盖着周广平任三产公司经理时的私章。
“黄志强肯定没想到,”雷宜雨将台账摊开在控制台上,“他师父七年前埋的雷,现在炸穿了自己的防线。”
汉口江滩的晚风带着潮湿的凉意,雷宜雨独自走过防汛纪念碑。碑文上“1995”的字样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与江面货轮的灯火倒影重叠成模糊的光斑。
苏晚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黄志强在深圳口岸被捕时,行李箱里装着用友的加密狗。”她递来一张照片,画面上那个银色U盘表面,刻着与武钢连铸机轴承相同的编号。
雷宜雨将照片折成纸飞机掷向江心。夜航船的汽笛声中,他摸出兜里那枚从服务器拆下的芯片——在月光下,hSbc的刻痕边缘隐约可见孙老爷子用算盘珠压出的凹点,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