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武吉站在“八幡号”的船楼上,距离一艘冲入阵中的楚军护卫舰不足两百步。
亲眼目睹了那艘护卫舰侧舷炮火齐射的恐怖景象,霰弹如同铁扫帚扫过,旁边一艘关船的甲板上瞬间清空了一大片,血雾弥漫。
链弹绞断了一艘船的桅杆,沉重的木料砸下来,带走一片生命。
旗舰也被几枚近失弹的冲击波震得剧烈摇晃,木屑簌簌落下。
村上武吉看到了唯一的机会,只有用绝对的人数优势,冲上楚舰,进行白刃战,才能抵消那恐怖的火炮优势!
“靠上去!快靠上去!所有船!靠近楚舰!发射钩索!登船!杀上去——!”村上武吉双眼赤红,声音嘶哑,挥舞着太刀咆哮。
在将领的威逼和督战武士的刀锋下,绝望的扶桑士兵被逼出了最后的凶性。
无数的扶桑船只,不顾被己方沉船阻挡的危险,不顾被楚舰炮火撕碎的风险,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向陷入阵中的楚军战舰。
“咻!咻!咻!咻——!”
无数支带着铁爪挠钩的巨弩箭,从扶桑的大型安宅船和关船上射出。
绳索在空中绷直,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目标直指楚舰高大的船舷。
叮叮当当!噗嗤!
许多挠钩被坚固的船壳弹开,也有相当一部分幸运地勾住了楚舰船舷的垛口、突出的舷窗边缘、炮窗的边缘!
“勾住了!勇士们!冲上去!杀光楚寇!”扶桑将领们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
甲板上的扶桑士兵,在武士刀的逼迫下,咬着太刀、肋差,背着长枪、弓箭,抓住垂下的绳索,开始奋力向上攀爬。
密密麻麻的扶桑士兵挂在楚舰高大的船舷上,如同爬满巨树的蚂蚁,场面既壮观又悲凉。
每艘楚军战舰的周围,瞬间被十数倍的扶桑船只包围,无数绳索垂下,无数的“蚂蚁”正在向上攀爬。
“敌袭跳帮!各就各位!反击!”各楚舰舰长的怒吼响起。
楚军士兵在甲板上,用速射炮和手雷居高临下,对着下方紧贴船舷、挤满了士兵的扶桑船只甲板,进行毁灭性的射击和投掷。
霰弹轰鸣,铁砂横扫,手雷爆炸,破片四射,每一次攻击,都能清空一小片区域。
弩手和弓手对着正在攀爬的扶桑士兵进行精准的攒射,箭雨如蝗,不断有扶桑士兵惨叫着中箭,如同熟透的果子般从绳索上跌落。
刀斧手手持锋利的巨斧和沉重的战刀,专门负责砍断钩索,寒光闪过,绳索崩断,一串串攀爬中的扶桑士兵惨叫着坠入海中或砸在下方船只上。
长矛手和刀盾手守在船舷边,用长矛向下捅刺,用盾牌格挡零星射上来的箭矢,用战刀劈砍那些侥幸爬上船舷的敌人。
一些悍不畏死的扶桑士兵,放弃了攀爬光滑高大的船舷,将目标瞄准了相对低矮的炮窗。
窗口虽然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钻入,但此刻正敞开着,炮口伸出,炮手忙碌的身影清晰可见!
“冲进炮窗,杀进去!”有扶桑武士发现了这个“弱点”,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顿时,扶桑士兵手脚并用,沿着绳索和船壳的凹凸处,拼命地向各个炮窗爬去。
有的士兵刚爬到窗口,正好赶上里面的大炮发射。
轰——!
橘红色的火焰夹杂着刺鼻的硝烟从炮口喷出,巨大的后坐力让炮身猛地后坐。
趴在窗口的扶桑士兵要么被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弹片瞬间撕碎,要么被霰弹近距离轰成了蜂窝,要么被链弹旋转的链条绞成两截。
火炮射击有装填的间歇,就在这短暂的间隙,在楚军炮手忙着清理炮膛、装填弹药的空档,有扶桑士兵成功地钻进了炮窗。
“杀——!”
一个浑身湿透、面目狰狞的扶桑武士,挥舞着太刀,从炮窗猛地钻了进来,直扑最近的一名装填手。
炮仓内空间相对狭小,光线昏暗,炮手们虽然训练有素,但主要技能是操炮,近身搏杀并非所长,且大多未穿重甲。
“倭奴进来了!”
装填手惊骇大叫,顺手抄起通炮杆的铁钎就迎了上去。
铛!——
铁钎架住了劈下的太刀,火星四溅,旁边的炮长反应极快,丢下擦炮布,抽出腰间的佩刀就捅了过去。
其他炮手也纷纷拿起手边的武器,怒吼着围了上来。
狭小的炮仓内,瞬间爆发了惨烈的白刃战,金铁交鸣声、怒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扶桑武士凶悍异常,太刀挥舞,瞬间砍倒了一名手持炮刷的年轻炮手,更多的楚军士兵围了上来,刀斧齐下,将其乱刃分尸!
钻进来的扶桑兵不止一个,不断有扶桑士兵从炮窗钻入,炮仓内一片混乱,楚军炮手出现了伤亡,炮击的节奏被打乱了。
“甲板支援!快!派兵支援炮仓!守住炮窗!”
舰长接到炮仓告急的报告,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抽调甲板上的预备队,顺着舷梯冲下炮甲板支援!
甲板上的手雷不要钱似的往下扔,弩箭对准攀爬炮窗的扶桑士兵猛射,水手们拼命砍断通向炮窗区域的绳索。
村上武吉和一众扶桑将领在后方船上,看到己方士兵成功钻入楚舰炮窗,似乎在里面造成了混乱,顿时发出了狂喜的嚎叫,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冲进去!快!更多的勇士!冲进炮窗!从内部瓦解他们!”
扶桑船只不顾伤亡,拼命地向楚舰靠拢,发射钩索,士兵们如同蚁附般,不顾一切地向炮窗区域攀爬。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的胶着状态,每一艘楚舰的侧舷,都变成了血腥的绞肉机!
“镇海”号舰桥上,朱猛和王冲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炮窗被攻击,炮手出现伤亡,这是之前未曾充分预料到的险情。
扶桑人这种不顾伤亡、前仆后继的疯狂进攻,如同跗骨之蛆,极大地迟滞了舰队的行动,持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朱将军,不能这样耗下去。”王冲沉声道“炮仓乃战舰命脉,炮手更是宝贵,倭奴这是用命在填,我军伤亡虽小,但持续下去,炮击效率大减,且士气恐受影响。”
朱猛死死盯着攀附在舰体上、不断试图钻进炮窗的扶桑士兵,听着下层隐约传来的搏杀声,眼中闪过一丝自责。
“是我急于求成,低估了倭奴的凶悍。传令——!”
“升起满帆,满舵,所有火炮霰弹装填,对着正前方及侧翼近距离敌船,齐射开路,冲出去,脱离接触,重整阵型!”
大楚各舰的操帆手和水手们,奋力升起所有风帆,舵手猛地打满舵轮。
“轰轰轰轰——!”
装了霰弹的火炮,对准舰艏前方和试图阻挡去路的扶桑船只,进行了毁灭性的抵近齐射!
噗噗噗噗——!
铁砂瞬间将前方扇形区域内的扶桑船只甲板清空,血肉横飞,船只失去控制。
庞大的楚军战舰,借着风势和炮火开路的威势,如同挣脱了蛛网的巨鲸,猛地加速。
带着挂在船舷上的扶桑士兵,炮窗处负隅顽抗的敌人,硬生生从密密麻麻的扶桑船群中碾压、冲撞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