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顾昀州刺向周辰的剑忽然硬生生改了方向,直插在一侧的宫墙之内,众人暗道一声好险,却又看不懂眼前的局面。
顾昀州这是在做什么?
忽然一道怒喝声传来,是顾昀州在狂吼,“你居然还在,你怎么还在?”
众人:???
而回应顾昀州的人,竟是他自己。
只是换上了一副淡然之态,“我一直在,与你同在。你既造出我,便再也杀不死我。除非——你与我俱灭。”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平淡,却带着一丝透骨的凉意。
众人似乎懂了,这后面的说话之人是...孟砚卿。
周辰神色大变,“阿砚,你是阿砚。”
顾昀州的怒吼再度传来,“什么阿砚,他不过是我顺手捏就的一抹念魄。”
平静温润的声音再度传来,“二哥。”
周辰:!!!
平素坚毅的硬汉泪流满面,是他从小看护到大的阿砚啊。
顾昀州怒喊:“你闭嘴。”
众人看懂了,如今的顾昀州一副身体,却好似被两个魂魄操控,顾昀州想彻底弄死孟砚卿,但显然未成,他只能压制孟砚卿,而今日,竟是连压制都不能成了。
孟砚卿看向周辰,语气坚定,“我不会让你伤我二哥,我亦不介意与你俱灭。”
顾昀州差点没气死,“你竟然敢威胁我。”
“有何不可?”
“我若死了,你也再无法存在于世间。”
孟砚卿似是沉默了片刻方道,“无碍,这世间我来过,亦爱过。于我而言,已是奇遇。”
“我若死了,若若亦活不成。”
孟砚卿叹息,这是个问题,他不能看着阿九死,那是他深爱过的姑娘,如今也一直爱着,只是不能再爱了,不配再爱了。
顾昀州有些得逞冷笑,“你想阻我,做梦。”
他话音未落,又是举起手中剑刺向周辰,周辰也怒了,他占据阿砚的身体,该死。
凌厉的剑气夹裹着滔天的怒意,周辰猛然一跃直刺顾昀州面门,可剑到中途他却硬生生收住的势头,整个人亦因为收势过猛而跌倒在地。
他不能动手啊!!!
杀顾昀州,便是杀阿砚。
以前阿砚不在,他可以当他不存在,可如今是活生生的阿砚,是会叫他二哥的阿砚。
周辰跌倒,顾昀州那边宝剑再度刺偏,宝剑在顾昀州手里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变幻,像是两个人在抢夺,又像是两个人在互搏。
最离谱的是剑柄竟多次朝着自己的身体刺,不过每次都被中途遏止,众人懂了,这是孟砚卿欲死,而顾昀州要生。
孟砚卿的清冷声音再度传来,“二哥,伤他心脉,否则他会伤了阿九。”
周辰好生为难,亦好生犹豫,“伤他心脉,会伤到阿九吗?”
“剑刺心瓣,”
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顾昀州的暴怒声,“小小花枝敢背刺我!”
孟砚卿话没说完,但周辰猜到他话中之意,不完整,却能知其大概,阿砚没让自己杀他,因为怕连累阿九,但阿砚让刺他心瓣,是不是意味着此处可伤他,同时还不会危及阿九性命。
周辰忽滴暴起,长剑舒展似游龙,与顾昀州缠斗在一起。
确切的说是周辰、孟岩卿合力对抗顾昀州。原本的死局此刻成了活局,看上去却异常诡异,约等于顾昀州自己打自己。
段啸阳骂了一句真踏马刺激艰难的爬起来加入战局。
周辰和段啸阳屡次被拍飞又屡次迎上,若不是孟砚卿每到关键时刻就阻止顾昀州的杀招他二人早就跟阎王报到去了。
这仗打得惨烈又艰难。
锁魂阵外的连朔和暖秋急得团团转,这阵法夜北渊怕伤及无辜加了禁制,外面的人进不来,他们能看见里面的情形,想帮忙却无能为力。
事实上这种战斗方式,寻常侍卫进来等同于送死,就连周辰和段啸阳都已经倒地不起——力竭了,起不来了。
一声叹息自顾昀州那边传来,“二哥,我打不过这个老怪。”
顾昀州:!!!
死花枝敢骂自己是老怪。
当初为了带着记忆来此间他以一根砚心兰花枝捏了丝主魂骗过此方天道,后天道虽察觉此事却因着一些顾忌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花枝的主魂与他的魂魄融合的甚好,他为修复神魂前十七年几乎都在沉睡。他的骄傲又不允许他做十七年傻子,所以让这根花枝占了主导,代替他陪伴阿九成长。
谁知如今,这花枝竟生出了独立的神智,还想鸠占鹊巢!!!
还还骂自己是老怪,这死花枝活了还不知道几百年呢,他自己多老心里没点数吗?
顾昀州几乎想吐血。
而另一侧,温九幽幽转醒,她手持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向了自己心瓣右侧!刚刚的梦里女帝说【心若向光,枷锁自碎】,心如何能向光呢?
她记起自己曾在地宫的天玑策中随手翻开过一本泛黄的古籍,上面曾说,月老所牵红线并非系于手腕,而是以红线在心瓣右侧种下情印,所以爱而不得会心痛,爱后被伤亦会心痛,那是情印在破碎。
待到情印破碎殆尽,所谓的天定姻缘便化作虚无。
所以这姻缘一事,三分由天注定,剩下七分是人为,是缘分 。心一旦伤透了,再美好的姻缘也会无疾而终。
温九衡量过,以自己的武功和准头,会精准的伤及右心瓣,不会有性命之忧。老舒医术高超,她死不了,最差的结果她也能再活几年,或许这就是邱老说的她会做几年帝王吧。
断了与顾昀州的命魂之锁,夜北渊就可以改锁魂阵为杀阵,他们便都有一线生机。夜北渊说了,这锁魂阵本就由杀阵演化而来,所以才会有如此大的威力困住顾昀州。
希望还来得及,希望夜北渊还有力气改阵。
她想多陪女儿几年。
温九转醒众人并不知,她刺至心瓣的瞬间顾昀州一声痛呼传来,而后他口吐鲜血瘫跪于地,这边的温九亦是一口鲜血喷出。
可她不敢晕,而是在看顾昀州的反应,以及夜北渊的情况。
她艰难开口,“夜北渊,杀阵,命锁已解。”
她不知道到底解没解开,但她得赌一把。
而且刚刚那一瞬,她心头忽然无比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剥除了一种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应是情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