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黔的烈日炙烤着赤红的土地,本该挺拔如剑的甘蔗林,此刻却像垂头丧气的败兵。老蔗农岩罕蹲在田埂上,手里的甘蔗轻轻一折就断,断裂处渗出的蔗汁早已发黑,密密麻麻的蛀孔里,蔗螟幼虫正扭动着米白色的身躯,贪婪吸食着甜美的蔗髓。“这是今年第三茬了!” 他的烟袋锅重重砸在沾满蔗汁的靴帮上,“再这么下去,寨子里的红糖坊都得关门!”
整片蔗田笼罩在沉闷的死寂中,本该清甜的空气里弥漫着发酵的酸腐味。枯黄的甘蔗叶垂落如破旗,叶片上布满蔗螟留下的粪便,宛如撒了层黑色的煤灰。远处的红糖作坊里,石碾机早已停止转动,熬糖的大锅结着厚厚的黑垢,几个年轻蔗农蹲在墙角,望着空荡荡的竹筐,脸上写满绝望。
王远背着装满古籍的藤箱,踏着滚烫的土地走进蔗田。他指尖划过甘蔗的虫蛀孔,沾了满手黏腻的虫液,凑近细闻,在甜腻的腐味中捕捉到一丝竹虫特有的腥气。“《滇南本草》记载,竹虫尸可驱虫,寒僵菌能灭害,二者相合,或可破局。” 他展开泛黄的书页,指着 “甘蔗护茎法” 的批注,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寨中的工坊里,老竹匠们将竹虫尸研磨成细腻的粉末,混着银白的寒僵菌孢子,渐渐调成深褐色的膏体,散发着独特的药香。“竹虫尸本就有驱虫之效,寒僵菌遇虫即噬,” 王远用竹片挑起菌膏,见其质地柔韧,“趁蔗苗初长时涂茎,菌丝便能顺着表皮,筑起‘菌甲护茎’。”
当蔗农们举着菌膏穿梭在蔗田,整个蔗林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与竹腥气。岩罕颤抖着将菌膏抹在甘蔗茎上,看着银白菌丝如活物般渗入表皮,不到半个月,新生的甘蔗茎上便结出一层坚韧的菌膜。“神了!” 他敲了敲菌膜包裹的蔗茎,发出清脆的声响,“这菌甲比铁甲还结实!”
为了对付空中飞舞的蔗螟蛾,王远指挥众人在蔗田中央建起一座木塔。塔身层层堆积着火鳞菌核与芳香树皮,塔底挖有菌池,池中盛满白僵菌液。“火鳞菌核遇热释放热力,芳香树皮的烟雾能迷乱螟蛾,” 王远点燃塔内的引火物,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菌核,“螟蛾遇烟即坠,落入菌池便成肥料。”
每当暮色降临,蔗螟蛾成群结队飞向木塔。灼热的烟雾与升腾的菌香中,螟蛾纷纷坠落,翅膀触到菌池的瞬间,便被银白菌丝包裹。清晨,岩罕清理菌池时,发现池底堆积的虫尸已化作滋养甘蔗的沃土,不由得啧啧称奇。
王远还从深山引来了 “食螟蚁”。这些通体赤红的蚂蚁,巢穴被涂上海藤胶与菌粉的混合物。“海藤胶能固定菌粉,食螟蚁爬行时会将菌粉带往各处,” 王远指着忙碌的蚁群,“既能捕食蔗螟卵,又能消杀残留的害虫。”
蔗农们惊喜地发现,随着蚁群的扩散,蔗田里的蔗螟卵越来越少,新长出的甘蔗茎秆粗壮挺拔,叶片翠绿欲滴。岩罕蹲在蚁巢旁,看着工蚁们搬运着蔗螟卵匆匆而过,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正当蔗田重现生机时,一支伪装成马帮的队伍悄然进入滇黔山区。慎思堂的细作们驮运着含有蚀心菌的蔗糖,企图毁掉整片蔗田。然而,当他们经过 “菌甲蔗田” 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 蚀心菌刚接触到甘蔗茎上的菌丝,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火光!
驮队顿时陷入混乱,受惊的马匹四散奔逃,装有蚀心菌的蔗糖在火海中化为灰烬。混乱中,一枚刻有 “慎思” 字样的铜铃掉落,被山民捡去挂在蔗田边。每当风吹过,铜铃清脆的声响便会响起,仿佛在警示着一切心怀不轨的人。
霜降时节,滇黔的甘蔗林终于迎来了丰收。粗壮的甘蔗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切开后,清甜的蔗汁汩汩流出。红糖作坊里,石碾机重新转动,熬糖的大锅冒着腾腾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香。岩罕捧着新制的红糖,老泪纵横:“好甜!这才是咱们滇黔甘蔗该有的味道!”
王远在《滇南本草补遗》中详细记录下这次治虫经历,他写道:“治蔗螟之害,需因地制宜,巧用万物。菌甲护其表,烟塔断其路,蚁群清其源,四方智慧汇聚,终还蔗田一片甜香。” 当他搁笔时,窗外传来蔗农们的欢笑声,伴随着悠扬的山歌,与空气中的甜香一起,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