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原创独发***
那棉花地里头,撒了石灰粉之后,又重新补种了一些种子。
过了那么七八天,先前那些没精打采、黄蔫蔫的小苗儿,叶片子渐渐地就转了绿。
新补种的那些,也都争先恐后地从土里头钻了出来,虽然还是细细弱弱的,可那股子勃勃的生机,却是瞅得人心里头发亮。
张大山瞅着这光景,知道这地里的酸气儿,算是被那石灰给治住了。
可他这心里头,还是有些个不踏实。
毕竟是头一回种这金贵的棉花,万一再出点啥岔子,那可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不成,还得再给它们加把劲儿才行。”张大山寻思着。
他想起那《天工开物》里头,关于育秧育苗的法子。
说是有些个娇贵的种子,或者想让它们长得更壮实些,就得先弄个“温床”出来。
把那土给它整理得又松又肥,再想法子给它保暖保湿。
等那苗儿在温床里头长得壮实了,再移栽到大田里去,那成活的几率,可就大多了。
眼下这棉花苗虽然已经出土了,可看着还是有些个瘦弱。
要是能给它们也弄个类似“温床”的精细照料,那自然是更好。
他便又领着铁牛和石头,在那棉花地旁边,寻了块背风向阳、土质也相对好些的地块。
用那新烧出来的青砖,矮矮地砌了一圈,围出那么几分地的“育苗区”来。
又从山里头,背回来不少腐烂的树叶子和松针,掺和上些草木灰和细沙。
仔仔细细地,铺在着“育苗区”里头,做成了松软肥沃的“营养土”。
然后,他便让王氏和花儿她们,把那些长得最是瘦弱、或者出苗太密的棉花小苗儿。
都小心翼翼地,连根带土地,从大田里头起出来,移栽到这“育苗区”里头。
移栽的时候,那株距行距,也都比先前那耧车播种的,要更宽敞些,也更均匀些。
确保每一棵小苗儿,都能有足够的空隙去伸展根系,也能晒到足够的日头。
这还不算完。
张大山又让柱子,用那轻便的竹子,扎了几个半圆形的棚架子,罩在这“育苗区”上头。
白天日头好的时候,就把棚架子掀开,让棉花苗多晒晒太阳。
到了晚上,或者天阴下雨的时候,就把那厚实的草席或者自家布坊试织涂了桐油的厚麻布给它盖上去。
保温保湿,还能防些个霜冻和小虫子。
这般精细的伺候,可真是把铁牛他们给瞅得一愣一愣的。
“爹,这……这棉花也太金贵了吧?比伺候那地主家的少爷还要精心呢。”石头忍不住嘀咕道。
张大山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啥!这棉花要是种好了,那可是能让咱们全家冬天都穿上又软和又暖和的新棉袄,盖上厚实的新棉被的好东西!比那金元宝还要实在!”
除了这“育苗区”的精细照料,那大田里的棉花,张大山也没敢放松。
他每日里都得去地里头转悠好几圈。
看看那墒情如何,是不是该浇水了。
瞅瞅那垄沟里是不是又长出新草了,得赶紧除了。
他还从《天工开物》里头,学来了那棉花打顶掐尖的法子。
等那棉花苗长到一尺来高,有了七八片真叶的时候。
便让花儿和丫丫她们,小心地,把那顶尖上最嫩的那个芯儿,给它掐掉。
“爹,这好端端的棉花尖儿,为啥要给它掐了啊?多可惜啊。”丫丫有些不解地问道。
“傻丫头,”张大山笑道,“这棉花啊,跟那豆角黄瓜一个理儿。你不给它掐了尖,它就一个劲儿地往上长个儿,不肯好好地开花结果了。”
“把这顶尖的‘疯头’给它去了,那养分才能往旁边那些枝杈上走,才能结出更多、也更大的棉桃来。”
这番道理,娃儿们虽然听得是半懂不懂,可也晓得,爹说的,指定是没错的。
便都仔仔细细地,照着张大山的吩咐,给那些棉花苗,都去了顶,掐了尖。
如此这般,又是浇水,又是除草,又是打顶,又是间苗。
直把那几亩棉花地,伺候得比那绣花还要精心。
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他们一家人这般辛苦。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天时倒也还算凑合。
虽说也下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春雨,可大部分时候,还是晴朗暖和的。
那棉花苗,得了这般精心的照料,再加上先前那石灰改良了土质。
长势果然就跟那吹了气的皮球似的,一天一个样儿。
那叶片子,变得是又大又绿,油光锃亮的。
那秆子,也长得是又粗又壮,挺拔有力。
很快,便开出了一朵朵淡黄色、带着点紫晕的棉花来。
花儿们见了,都说这棉花花瞅着也好看,不比那些野花差。
花谢了之后,便结出了一个个青绿色的小桃子,藏在那浓密的叶片底下,一天比一天饱满。
张大山瞅着那些鼓鼓囊囊的棉桃,心里头别提多踏实了。
终于,等到了秋高气爽的时候。
那些青绿色的棉桃,便开始一个个地,咧开了嘴,吐出了一团团雪白雪白的棉絮来。
远远望去,那几亩棉花地,就像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洁白的新雪。
又像是那夜空中的繁星,点缀在那碧绿的枝叶之间,瞅着就让人心里头发喜。
“出棉花了!出棉花了!爹!娘!你们快来看啊!真的出棉花了!”
石头第一个就发现了这喜人的景象,扯着嗓子,就往家里头跑,一路嚷嚷得全村人都听见了。
张大山和王氏他们闻讯赶来,瞅着那满地里雪白饱满的棉桃,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好!好啊!这棉花,总算是……没白费咱们一番心血啊!”张大山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王氏更是直接红了眼圈,用那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柔软蓬松的棉絮。
“这……这就是棉花啊?比那鹅毛还要软和呢。用这个做出来的棉衣棉被,那指定暖和得很。”
采摘棉花,便成了张家接下来几日里头,最是重要,也最是喜庆的活计。
一家老小齐上阵,挎着篮子,提着布袋,在那棉花地里头,仔仔细细地,把那些已经开裂的棉桃,一个个地都给它摘了下来。
那雪白的棉絮,摸在手里头软乎乎、暖融融的,也让每一个人的心里头,都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这张家一共种了三亩棉花,虽然是头一回试种,地力也还薄。
可因为张大山伺候得精心,再加上这棉花种子本身也好。
最后称重一算,这三亩地,竟然也收了足足六百多斤的籽棉!
折算下来,这亩产,也稳稳地达到了二百来斤。
这在当时,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高产了。
“发了!发了!咱们家这回可真是发了!”石头抱着一堆雪白的棉花,乐得是见牙不见眼。
“有了这些棉花,咱们今年冬天,就能穿上又软和又暖和的新棉袄,盖上厚实的新棉被了!再也不用几个人挤一条破被窝了!”
这收获回来的棉花,还得经过晾晒、去籽,才能纺纱织布。
晾晒倒也简单,就摊在院子里那干净的席子上,让日头好好地晒上几天,把里头的湿气都给它晒透了就成。
可这去籽,却是个麻烦活。
得用手,一点点地,把那棉絮里头夹杂着的、黑乎乎的棉籽给它剥离出来。
费时费力,还容易把那棉絮给弄得乱七八糟。
张大山瞅着这光景,心里头又琢磨开了。
他记得那《天工开物》里头,好像有一种叫做“轧车”的玩意儿。
就是用两根互相咬合的木辊子,来回碾压,就能把那棉籽给它挤出来,比用手剥要快得多,也干净得多。
“看来,这轧花车,也得尽快给它弄出来才行啊。”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把这头一批棉花,给它纺成线,织成布,让家里人先穿上这暖和的棉衣再说。
这活计,自然是落到了花儿和巧巧这两个纺织好手的头上了。
花儿如今也是当了娘的人了,可那手上的纺织技艺,却是越发精湛了。
她瞅着那些雪白柔软的棉絮,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已经去掉了棉籽的棉花,用那弹弓弦给它弹得蓬松暄软。
再用那改良过的纺车,仔仔细细地,纺出了一根根比那最细的麻线还要更柔软、更均匀、也更洁白的棉线来。
然后,她又坐到那台同样是经过张大山改良的、能织出更细密布料的织布机前。
穿经引纬,一梭一梭,仔仔细细地,织了起来。
没用几天工夫,这青石村历史上头一匹完全由自家种植、自家纺织的纯棉布,便在花儿那双灵巧的手中,诞生了!
那棉布,虽然没有经过漂染,只是那棉花本身的乳白色。
可那质地,却是那么的柔软、细腻、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温暖和馨香。
摸在手里头,比那最上等的细麻布,还要舒服好几倍。
王氏和巧巧她们,瞅着这雪白柔软的棉布,一个个都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哎哟,花儿啊,你这手艺可真是越来越巧了!”王氏摸着那棉布,赞不绝口。
“用这布给娃儿们做身贴身的小衣裳,那指定舒坦得很,再也不会磨得他们娇嫩的皮肉发红了。”
巧巧也笑着说道:“是啊,这棉布瞅着就暖和,要是做成棉袄棉裤,再絮上新棉花,那冬天里头,怕是再大的风雪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