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
整个“神仙坡”便彻底分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奇妙‘共生’的‘平行’世界。
西侧。
是‘工科’之王张念祖的“躯壳”战场。
那是一个充满了‘喧嚣’‘力量’与‘钢铁’之‘暴力美学’的‘人间’‘炼狱’。
数以十万计的赤着上身的精壮工匠如同正在为远古的‘泰坦’神明建造‘神殿’的疯狂‘信徒’。
他们在震天的号子与蒸汽机那如同巨兽嘶吼般的恐怖轰鸣之中日夜不休!
一座占地超过百亩、外形如同一个巨大‘U’形‘迷宫’的宏伟‘地基’被硬生生地从那‘神仙坡’的山体之内‘啃’了出来!
数以万计的‘耐火砖’与‘特种钢’如同不要钱一般被疯狂地消耗!
一座高达数十丈、内部却空空如也、充满了‘未完成’之‘残缺’美的‘平炉’‘外壳’。
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拔地而起!
那场面是何等的‘宏大’!
那气势是何等的‘磅礴’!
仿佛那传说中‘秦皇’‘役使’百万‘囚徒’所修筑的万里长城亦不过如此!
而张念祖这位“躯壳”战场的无上‘暴君’。
则每日都如同一个最是‘焦躁’的‘监工’。
他放弃了所有舒适的‘指挥’大帐。
就那么赤着那如同铁铸般的上身与那最是底层的工匠们同吃同住同劳动!
他那如同洪钟般的咆哮响彻整个工地!
“都他娘的给老子快点!”
“没吃饭吗?!”
“那‘蒸汽吊臂’的‘功率’再给老子加大三成!”
“那‘水泥’的‘配比’!
谁他娘的再敢给老子弄错一个‘小数点’!
老子就亲手把他扔进那‘搅拌机’里当‘料’使!”
……
在他的‘暴君’式‘高压’统治之下。
整个“躯壳”工程的进度被推进到了一个近乎于‘变态’的极限!
仅仅二十日!
一座足以让任何‘旧时代’的‘建筑’大师都为之羞愧自绝的宏伟‘钢铁’‘迷宫’。
便已然成型!
但。
张念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那粗犷的脸上写满了一种越来越浓的‘焦躁’与‘空虚’。
他每日都会在那日落时分一个人爬上那早已封顶的‘平炉’之巅。
静静地看着东侧那个与他这里那‘毁天灭地’般的喧嚣截然不同的……
‘寂静’世界。
……
东侧。
是‘理科’之魂张文远的“灵魂”圣殿。
那是一个充满了‘宁静’‘秩序’与‘科学’之‘神圣’之美的‘天堂’‘净土’。
那座曾经锻造出“神之铠甲”的“神窑”早已被改造成了一座‘全封闭’的‘无尘’‘实验室’。
数百名来自‘物理’与‘化学’两大‘山头’的顶尖学者。
皆身着统一的白色‘实验’服如同最是虔诚的‘祭司’。
在那十座由‘耐火砖’与‘琉璃’所打造而成的‘百斤’级‘微缩’‘平炉’模型之前。
进行着一场近乎于‘自虐’般的枯燥‘实验’。
“第一组‘蜂巢式’蓄热室。
‘通风’角度三十二度。
‘换向’频率一炷香。
记录‘炉膛’最高温度与‘热衰减’曲线。”
“第二组‘回廊式’蓄热室。
‘通风’角度三十五度……”
“……”
没有任何咆哮。
也没有任何‘激情’。
有的只是那冰冷的‘数据’。
与那一次次‘失败’之后那平静到近乎于‘残酷’的‘记录’。
‘火焰’的颜色。
‘烟尘’的成分。
‘热量’的传导效率。
……
每一个最是微不足道的‘变量’。
都被他们用最是严谨的‘科学’之‘眼’贪婪地捕捉记录分析。
那感觉就仿佛他们所‘解剖’的不是一座冰冷的‘熔炉’。
而是一具活着的‘神明’的‘躯体’!
而张文远这位“灵魂”圣殿的至高‘教皇’。
则更是如同一个早已‘走火入魔’的‘疯子’。
他已经整整十天十夜没有踏出这‘实验室’半步!
他就那么静静地跪坐在那一块巨大的黑板之前。
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足以让任何‘凡人’都为之崩溃的‘热力学’‘流体力学’‘微积分’‘方程式’!
他在用他那足以‘计算’整个宇宙的‘神之’‘大脑’!
去为那十座‘模型’之内那每一次‘火焰’的‘呼吸’与‘脉动’!
寻找那唯一的‘神之’‘密码’!
“不对……不对……”
“‘湍流’的‘边界’算错了!”
“这‘伯努利’‘方程’的‘适用’‘范围’必须加上一个‘雷诺数’的‘约束’!”
他喃喃自语。
如同一个正在与那‘无形’的‘物理’‘幽灵’进行着一场最是艰苦‘搏杀’的‘神之猎手’!
而这场充满了“宁静”与“枯燥”的‘灵魂’之战。
其‘惨烈’程度。
竟丝毫不亚于那充满了“喧嚣”与“力量”的“躯壳”战场!
……
第二十一日深夜。
张念祖那‘万吨’‘神炉’的‘躯壳’早已建造完毕。
但那最是核心的“蓄热室”与“换向阀”的‘灵魂’却依旧迟迟没有到来。
他那早已被‘工期’给逼到了极限的‘耐心’。
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不等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粗犷的脸上写满了一种‘赌徒’般的疯狂!
“传我将令!”
“按我工程学部自己的‘经验’!”
“先给老子造一个‘简易’版的‘蓄热室’装上去!”
“老子就不信!”
“没了他张文远那神神叨叨的‘理论’!”
“我张念祖这‘钢铁’就他娘的炼不出来了!”
“总……总督办大人!
不可啊!”
一旁早已被‘联合攻关’模式所‘洗礼’的石铁闻言大惊失色!
“文远校长早已说过!
此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闭嘴!”
张念祖那布满了血丝的虎目猛地一瞪!
“出了事!
老子一个人担着!”
然而。
就在他这充满了‘工科’之‘傲慢’的命令即将被传达下去之时。
“轰——!”
一声巨响!
那扇紧闭了二十一日的‘理论’之门被轰然撞开!
一个浑身沾满了‘粉笔灰’如同一个从‘坟墓’之中爬出来的‘幽灵’般的瘦弱身影。
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文……文远?!”
张念祖呆住了。
他看着自己这位早已不成人形的堂弟。
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而张文远却仿佛没有看到他。
他那早已失去了‘焦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空气中的某一个‘虚空’。
口中喃喃自语如同梦呓。
“对流……辐射……传导……”
“蜂巢……回廊……格子……”
“找到了……”
“我终于找到了……”
他那干裂的嘴唇缓缓张开。
用一种如同在吟诵“神之密码”般的声音缓缓地说道:“‘蓄热室’当以‘菱形’‘交错’‘砌’之。”
“‘换向阀’当以‘四十五’度‘角’‘切’之。”
“‘火焰’当以‘螺旋’之‘形’‘进’之。”
“如此。”
“‘热’方可‘不’‘死’。”
“而‘生生’‘不息’。”
说罢。
他那早已被‘榨干’了所有‘心力’的瘦弱身躯猛地一晃。
竟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文远——!!!”
张念祖那如同洪钟般的悲鸣响彻整个夜空!
……
三日之后。
当张文远从那无尽的‘昏迷’之中缓缓醒来时。
他第一眼看到的。
便是自己那位正趴在他的床边早已累得不省人事的‘铁塔’般的堂兄。
与窗外那一座正在向天空喷吐着‘白色’‘神之气息’的……
全新的“平炉”!
它的轰鸣之声不再像那‘吹氧转炉’那般‘狂暴’。
而是一种充满了‘节奏感’的‘生命’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