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的身体在一点一点慢慢的消失,林清源冲过去,想要将她抱在怀里。
只要能抱住母亲,她就不会消失了。
可冲过去以后,他抱住的只有空气。
母亲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变淡,眼中有泪,依依不舍地看着林清源。
她伸出手,试图抚摸林清源的脸庞,可这手像是空气一般淡淡地从对方的脸上划过。
“源儿,以后没有母亲在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不要。”林清源哭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自己不会照顾,你别走,你要亲自来照顾我才行。”
“源儿,你忘了?其实娘亲已经死了。”
崔氏苍白的面颊哭得泣不成声,整个魂体显得更加虚弱。
“源儿,你答应母亲,日子再难,也一定要坚持下去,千万不可自甘堕落,一定要考取功名,为自己谋个出路!”
“源儿,以后的日子你自己走,一定要走得漂亮,一帆风顺,就算前路有坎坷,千万别放弃自己。”
就在她身体即将消失的前一刻,崔氏看向陆九爻。
“姑娘,拜托你了。”
崔氏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知道完全消失不见,这时,身边的大雾也没了。
还是那个全是枯萎树干的山顶,还是那阵吹透骨头的阴风,还是三个人,一顶棺材。
林清源的眼神变得空洞了不少,他孤零零地站在棺材面前,还是那般怀抱着空气的姿势。
小的时候,他们还在隆中,那时父亲是隆中城内顺天府的府尹,掌管京城的大小事务。
曾经林清源问过母亲,他说,父亲是整个京城最大的官,是不是他就是整个京城的公子哥中最具权势之人。
那时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听到他说这话,母亲也不生气,而是耐着性子仔细地同他解释。
母亲说,整个隆中城内,最大的官不是父亲,而是皇上。
林清源懵懵懂懂地问:“皇上怎么不住顺天府,顺天府不是京城最大的权力机构吗?”
“当然不是。”崔氏耐心地揉着林清源的小脑袋为他解释:“你的父亲是顺天府府尹,正三品,他的头上有三公三孤,左右丞和六部,比你父亲官职高的人多了去了。”
林清源满身的不服气。
他总觉得,父亲是整个隆中官职最大的人,不曾想父亲的上面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他也想走到父亲的前面,这样就可以保护父亲,保护母亲,保护整个林家上下几十口人。
他说,娘亲,我要走上圣上面前,成为当朝权柄最高之人,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而今所经历了种种,林清源想到之前浑浑噩噩的日子,往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楚宴清和陆九爻都愣住了。
他认真地看着楚宴清,忽然说道:“我辜负了母亲的寄托,真是该死,但现在,我的身边有更加该死的人,楚宴清,我想入朝为官,我不要坐着山高水远的闲散公子,我要做圣上面前的话事者。”
他可算是有这个想法了。
本身楚宴清此次来隆中,一是为了与他叙旧,再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劝他为官。
当下的朝堂楚宴清比什么人都清楚。
宰相把持朝政,下面所有大臣的折子都要经历宰相杜华梁的审查,才能进到陛下的天德殿。
朝臣需要换血,从下面换还不行,最重要的就是能直接接触到圣上的位置。
其实楚宴清早就把路给林清源铺好了。
其实除了秋闱,林清源若想入朝为官,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成为北宸王府的谋士。
待林清源在圣上面前露了脸,在由楚宴清亲自举荐,届时在朝中谋个六品职位不成问题。
到时候,给他机会立功,林清源就能与圣上越来越近。
若真的能将林清源拉入朝堂之中,当下朝局,一个陆载章,一个林清源,都是他们自己的人,楚宴清就有心思安心地对付杜华梁了。
所以当下,林清源有入朝为官的想法,楚宴清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他没有将自己的兴奋表现出来,而是冷静地看着林清源,平淡地说道:“好,等蜀中的事情过去了,你与我一道回隆中,届时你会是我府上唯一的谋士,我定会将你举荐给圣上。”
不过当下,他们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做。
此次前往山顶的悬棺,是为了两件事情。
其一是查明崔氏的死因,现在这事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只要找到崔氏贴身的丫鬟棠儿,就能让奎叔就地伏法。
不过,蜀中土地荒废的具体原因还没找到。
陆九爻的怀疑不是没有依据的,悬棺的位置正好在蜀中和罗升郡之间,若罗升郡的水质没有半点问题,那根本原因肯定出现在这两地之间。
那就只有悬棺这一个位置了。
不过一个空落落的衣冠冢,能有什么奇怪。
毕竟这里是林清源母亲的衣冠冢,此地万分重要,陆九爻和楚宴清都不敢胡来。
总不能直接把棺材撬开了查看里面的情况。
谁知陆九爻刚这么想着,旁边出来林清源平淡的声音。
“开棺吧。”
陆九爻疑惑地看过去,她实在没先到林清源能主动提出开棺这件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说在林清源提出想要在朝为官的想法之后陆九爻对他的态度有了些改观。
总觉得李清源说出“开棺”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有种大义灭亲的豪情。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李清源出奇地冷静:“反正这里只是母亲的衣冠冢,真正的棺材还在林家祖坟中安静地埋葬着,母亲的一缕残魂咱们已经见过了,现在开棺,无非就是父亲知道之后狠狠地揍我一顿,没事儿,这都是小事儿,开棺。”
他那不正经的样子在陆九爻的心里已经形成一种习惯了。
如今这般大义凛然的说开棺,陆九爻忽然觉得,这个纨绔不谙世事的少爷,突然就开窍了,总算是有了些人样。
“行,开棺。”楚宴清这时候也冷静的抱着双臂看向陆九爻。
兴许是没注意到陆九爻对林清源那般敬佩的神色,不然也不能这么淡定。
条理清晰地问道:“不过开棺这种事情毕竟惊动逝者,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提前交代一下,我俩这就开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