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太让开门,三个孩子早就等不及冲进去了,莫战北正躺在地上的草席上睡着了,呼吸平稳。
贝儿从兜里掏出她方才蒙面的那块布巾,盖在莫战北肚子上:“娘说肚肚不能着凉,爹…大个子你要盖好。”
莫老太见状,愣了愣,转念又想莫战北去打仗时贝儿才不过半岁,不可能认出人来。
钟小小道:“那辛苦娘照料一下了,明日我就来领人。”
钟小小带着三个孩子行礼转身要走。
“等等。”莫老太在背后喊道。
“娘,还有事吗?”
莫老太看了她和三个孩子一眼,心烦道:“外面有狼,你们要不在这儿凑合一晚。”
钟小小和三个孩子对视一眼,说什么也没想到莫老太会留他们。
她还有些犹豫,可三个孩子一会儿也不想离开莫战北,贝儿自不必说,就连东宝都开始扯她袖子。
见娘同意了,三小只立刻对着莫老太鞠躬,然后熟练地跑去灶间。
钟小小借机去院子里,让小黄先回去,免得明日村里人发现这狗狼里狼气的。
等钟小小回来,莫老太没好气道:“他们干嘛去?没得浪费我柴火。”
钟小小笑道:“他们应该是去烧水洗漱。”
莫老太:你没听我刚才说什么吗?别浪费我的柴火。
一刻钟后,莫老太悔得肠子都青了。
事实证明,三小只不但要洗漱,还嫌她。
钟氏烧了热水把炕席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又问她有没有艾草?
莫老太:哪那么多事?
钟小小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是她配的防蚊虫水,给洒了点在席子上。
如今天凉了,偶尔还有蚊虫,比夏天还毒。
三个孩子都累了,窝在钟小小身边倒头就睡。
莫老太见他们母子四人睡得四仰八叉,再回头看看肚子上盖了块手绢的二狗,硬是睁了半宿的眼。
好不容易迷蒙一会儿,天亮了,睁眼一看,二狗不见了。
回头一看,娘儿四个还睡得呼呼的。
真是懒婆娘。
莫老太坐起身,隔着窗户,看见窗户外站着一个人。
她推门出去,见莫战北正半蹲着,双手握拳放在腰间,到嘴的二狗硬生生被她收了回去。
正准备回房去再眯一会儿,就瞧见钟小小瞪着两个黑眼圈站在她身后。
莫老太吓了一大跳,骂道:“要死快了!大清早的你干什么!”
“娘,早啊,”钟小小强忍着打了个哈欠走到院子里,见莫战北正在蹲马步。
“你知道他在干嘛?”
莫老太睡意上头,随口问了句,也没指望钟氏能回答。
“他在蹲马步。”
“马步?”莫老太道,“那是干什么的?”
“马步是步兵用来抵抗骑兵的。”
莫老太翻了个白眼,听不懂钟小小在说什么。
钟小小道:“就是士兵站在阵前,手里握着斩马刀,等骑兵过来冲锋的时候,手起刀落,用手里的斩马刀抵抗骑兵的冲锋。
每个战士都要扎马步,只有下盘足够稳,才能抵挡骑兵队的进攻。”
莫老太背影一僵,虽然她不是很听得懂,但不知怎么眼前就浮现出儿子一个新兵蛋子站在阵前,手举着大刀对着漫天黄沙飞舞下朝他冲过来的西金骑兵。
二狗是怎么在这样一轮又一轮的冲锋下活下来的呀。
这是保命的功夫,即便傻了也记得每天天亮就要起来练功。
莫老太冲进屋子里,烦躁道:“起来了起来了,你们要在这里睡到几时?”
莫老太将三个睡眼惺忪的孩子给撵起来,往钟小小身边一送:“你们好走了。”
东宝揉了揉眼睛,抱着钟小小的胳膊道:“娘,爹……他在干嘛?”
一刻钟后,三小只一人一个小马步,扎在莫战北身边。
莫老太抓头,更烦躁了。
*
半个时辰后,老大媳妇起床。
走到院子里,见莫老太一个鸟窝头,呆呆地坐在院子里。
“娘,我起晚了,”老大媳妇道,“你咋啦?昨晚那傻子呢?”
莫老太出奇地没有训她,道:“被人接走了。”
“接走了?这么早吗?”老大媳妇四处张望,早上她似是听到了些动静,但昨晚村里折腾的半夜,她没睡够,又睡了过去,“娘,你没事吧?”
莫老太眼睛一蹬:“我能有什么事?你盼着我有事是不是?”
“我没有。”
大儿媳一缩脖子,莫老太见不得她这副样子,脑中莫名浮现出钟小小和她呛声的模样。
莫老太手一伸道:“拿去。”
“娘,这什么?”大儿媳接过瓷瓶道。
“驱虫水。”
“娘,你哪儿来的?”
“你别管。”
这是她硬问钟氏留下的,昨晚她睁了半宿的眼,别的不说,钟氏配的这驱虫水还真管点用。
*
伴随着晨曦初现,钟小小终于一拖四把一大三小给领回了村。
村子里现在还没啥人,选了条僻静的路回到家中。
莫战北差点跟着他们进了院子,被钟小小拦在院门口。
钟小小上下左右打量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瘦得不成人形,不过这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敢和她对视的?
见三小只跑回院子,钟小小一手扶着门,对莫战北道:“夫君,孩子们都不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装傻?
其实你脑子里门清,是不是?”
莫战北低头看着她,无语,那表情就跟看傻子似的。
钟小小盯着他的眼睛道:“无论如何,今日还是要谢谢你。”
莫战北依旧面无表情,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回应她的是一声响亮的“咕噜噜”肚子叫。
钟小小:真是她想多了?
既然如此,就不能怪她了。
“你在这等着。”
钟小小回灶间拿了个汤饼,看见汤饼,莫战北的眼神终于动了。
眼里没有其他,全是对食物热切的渴望。
钟小小拿着汤饼,一路将人引到山坡旱地旁的棚子里。
“以后不能动不动就跟我回家,知道吗?”
莫战北伸手要拿汤饼,钟小小手一缩,道:“知道吗?
知道,就点一点头;
不知道,就摇头。”
莫战北摇头。
钟小小把汤饼往身后一藏,莫战北看着她。
“点头。”
莫战北跟着她点头。
某人才拿了汤饼吃起来,钟小小担心他吃得太快,又上去给他拿了一壶水,回到棚子的时候,这人居然已经躺下睡了。
钟小小:……
把水搁在一旁,又找了艾草给棚子周围熏了熏,边熏钟小小边想,莫战北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爷爷以前作为老中医治过狂躁症,治过抑郁症,没治过傻子。
从脉象上看,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从舌相上看,他身上似乎还有瘀血没清。
可他本就身受重伤,有瘀血也很正常。
是不是该继续给他化瘀呢?
钟小小想着下回进空间,一定要和哥哥们好好讨论下这个病例。
给莫战北掖了掖被子,钟小小打了个哈欠回家里去补眠了。
她人一走,躺在床上的莫战北“忽”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