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找一只泥偶小人。”古德薇开口说道。
“哦,那你们可来错地方了。”老妇人慢悠悠地说,“第一层早就空啦,这里的泥偶小人早就被路过的训练家抓光了……不过嘛,第二层倒还剩下一些,它们在那儿帮忙照看坟墓,这活儿它们干了一辈子了。”
“但我很确定……”邓泽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甘心,“我收到的情报说,这里应该还有的。”
“那你的情报可就不准了。”老妇人回答得斩钉截铁。
“您不介意我们带走一只吗?那样不会给您添麻烦吗?”乌淼淼有些好奇地问。
老妇人抿了一口杯中紫色的茶水,咧开嘴笑了,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这地方早就被忘干净咯。别看离城镇近,可没几个人有胆子进来。偶尔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跑来,在第一层转转就吓跑了,根本没人会来祭拜这些可怜的逝者。”
“我注意到,这里埋葬的似乎都是家缘市的居民。”贾或观察得很仔细。
“没错,”她点点头,“这座塔最初就是为了安葬家缘市的亡魂而建的,那时候,家缘市还只是个屁点大的小村庄。不过……这里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墓地。”
“这里的每一场死亡,”乌淼淼想起了之前的发现,轻声说道,“都……充满了遗憾和悲剧色彩。”
“哎呀,你们这些孩子,还真有意思。”老妇人又笑了,“但想找泥偶小人,你们就得冒着风险上二层。如果你们愿意,老婆子我可以给你们带个路。”
“您有宝可梦保护自己吗?”贾或警惕地问。
老妇人嗤笑一声,“没有那种东西。”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权衡着其中的利弊。如果一个这么大年纪的老婆婆都能在塔里上下自如地管理,那所谓的“威胁”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了。
最终,几人达成一致,决定跟她去第二层,尽管以她的步速,这趟路估计得走上好一阵子。
“该怎么称呼您呢?”乌淼淼问道。
“叫我玛檀就行。”
好奇怪的名字……乌淼淼心想,不过也无所谓了。
“您的同伴在吗?我们不想打扰到……”邓泽客气地问。
“她啊,现在在塔顶待着呢。别管她。”玛檀的语气冷淡了几分,“她和我的路子……可完全不一样。今天你们是见不着她了。”
“那个,玛檀婆婆,”乌淼淼试图打破有些尴尬的沉默,“上一次有人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前吧,不过他们溜得太快,我一句话都没来得及搭上。”她叹了口气,“上一次正经跟人聊天,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八年前的事了。”
“您不会觉得孤单吗?我是说,您有您的朋友陪着,但……”
“朋友?”玛檀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我跟那个叫露姑的老家伙可不是朋友。”
乌淼淼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
在这种时候惹恼向导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放心,我也不怪你。”玛檀的语气又缓和下来,“毕竟你们很快就会明白这座塔的真正意义了。”
“您是指那些充满遗憾的死因吗?”乌淼淼问。他们此时已经快走到楼梯口了。
玛檀点了点头,“老婆子我给你们上一课吧,孩子们。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像这样的塔会吸引甚至孕育出幽灵,而普普通通的墓地却不会?”
答案几乎已经浮现在眼前,但乌淼淼仍然为这座塔能够“孕育”幽灵的说法感到震惊。她预料到这里会有幽灵系宝可梦,但这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事了。
“嗯……我猜,这和死亡的方式有关?”乌淼淼试探着说,“但普通墓地里,英年早逝的人也不少啊。”
“英年早逝,不一定就是悲剧。”玛檀摇了摇头,“有些人的一生虽然短暂,却了无遗憾。而所谓的悲剧,是夙愿未了,死不瞑目啊。”
乌淼淼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第一块墓碑上的墓志铭——那个探险家在探索迷雾之地时身亡,他的探索至死都未能完成。她觉得这种定义有些武断,但这或许只是哲学层面的分歧。
“当一个人将毕生心血投入某个理想或目标,却至死都未能完成时,”玛檀的声音变得飘渺起来,“一种残留的、阴冷的能量就会开始聚集。人们给它起了很多名字,老婆子我呢,喜欢叫它‘瘴气’。说得玄乎一点,这种能量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死亡……恰好为它撕开了一道来到这里的口子。”
“然后,幽灵系就从那种能量里诞生了?所以这就像是一种转世?”邓泽一边走上楼梯,一边好奇地问。
“不,没那么简单。需要成百上千份这样的遗憾堆积在一起,才有可能诞生一只幽灵。即便如此,‘瘴气’还必须得高度凝聚才行……就这座塔本身,也是每隔几十年才能从残留的瘴气中诞生一只新的幽灵。而且,来到这个世界的东西,并不继承那些人类和宝可梦的记忆。幽灵……不过是过往执念的回响罢了。它或许会保留着那些逝者相似的性格、喜好,但也仅此而已。死亡越是悲惨,数量越多,诞生的幽灵就越强大。当然,凡事总有例外,比如你那只雪妖女,又或者是传说中的花岩怪。对了,你的胖嘟嘟也很有潜力,可以试着发掘一下它的幽灵属性。”
胖嘟嘟像一只饥饿的烈箭鹰一样盯着老太太的后脑勺,但什么也没说。
与此同时,乌淼淼光是听到“花岩怪”这个名字就感到一阵心悸。仅仅是公众所知的那些关于花岩怪的信息,就足以让她做好几天噩梦了。
“这么说来,这座塔的楼层……”贾或若有所思地猜测道,“是按照死亡的……‘悲惨程度’来排列的?”
玛檀咧嘴一笑。“欢迎来到第二层,孩子们。这里是‘记忆之厅’。”
乌淼淼眨了眨眼,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第二层不知为何比第一层要开阔许多,这从塔的外观来看根本不合逻辑,而且这里的坟墓数量也远超楼下。青绿色的地砖几乎被疯长的野草完全覆盖,整个空间仿佛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之中。本应能看到外面的窗户,如今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乌淼淼不禁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像是被彻底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远处,几只泥偶小人正像机器人一样踱步,它们眼睛和胸口的符文在昏暗中散发着微光。有的在拔除杂草,有的拿着粗笨的扫帚清扫地面,有的则在用布擦拭墓碑。剩下的就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指令。
这一层的死亡故事更加悲伤,但有些墓志铭却显得不那么……直白。
【苏铭,1866-1883】
一个天生体弱却立誓要活下去的聪慧少年。因受妖精系宝可梦的诡计所惑而殒命。后人当引以为戒,切莫与那非人之物做交易。
“妖精系宝可梦的诡计……?”乌淼淼停下脚步,盯着墓碑,完全搞不懂这句话的含义。这种说教般的口吻让她很不舒服。
“啊,这个啊。”守墓人老妇人笑了笑,“据说这孩子当年走进了东北那片森林,想请求妖精系宝可梦治好他的病。虽然是个蠢办法,但也怪不得他。那年头到处都是关于妖精系宝可梦的传说,说它们能实现任何愿望,只是代价高昂。你也知道,所有的谣言,总有那么一丁点儿是真的。”
“他……他到底怎么了?”
“嗯,那谁知道呢。”玛檀满不在乎地说,“妖精系宝可梦既可以冷酷无情,也可以慈悲为怀,全看他遇上的是哪一位,以及是否冒犯了它。反正他最后死了,说明他的请求肯定是没能实现。”
乌淼淼皱紧了眉头,一股比刚进塔时更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这绝对是她听过的最敷衍、最不负责任的解释。
【锅盖头(青铜钟),?-1915】
唤雨之身,五谷的守护者,热爱戏曲。于深夜悄然逝去。终未能阻止那场因干旱而起的饥荒。
【哈基电(勒克猫),1934-1950】
未能保护生命中的伴侣,陷入狂怒暴走,最终力竭而亡。愿他们安息……
墓志铭到这里戛然而止。够了,乌淼淼心想,她真是一眼都不想再看下去了。这还只是第二层,她现在只想立刻逃离这个鬼地方。
“所以,我只要……直接过去捉一只就行了?”古德薇指着其中一只泥偶小人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我能挑个头最大的那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