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川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半夜被头疼折磨醒了。
说来也是奇怪,本以为睡着了就感觉不到疼了,结果他越想睡,这脑袋就疼的越厉害,好像故意跟他对着干似的。
他只好坐起来,曲起一条腿,单手撑着头,缓了大概五六分钟,那股强烈的痛感和眩晕感才稍稍减轻了些。
由于最近头疼的频率较高,因此他特意把宋涵拿来的药都放在了床头的抽屉里,吃的时候方便。
一,二,三,四,五……总共五粒,没错。
明明以前他最讨厌吃药,现在却不得不成为了一个药罐子。
沈泽川露出一丝苦笑,就着温水,仰头吞下所有药片。
待药效发挥作用,痛感逐渐褪去,他才翻身下床,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弥补一下没吃晚饭的胃。
然而他刚站起来,就猛地感觉双腿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下一秒就踉跄着摔在了地板上。
“我靠!”
沈泽川脱口而出,短暂地懵圈之后,他连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更加震惊地发现……他的两条腿竟然没有了知觉!
他瞬间就有些慌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迷茫又无措地盯着自己的双腿。
他颤抖着抬起手,轻轻地在大腿上敲了一下。
没感觉。
他用了点力气,又敲了一次。
还是没感觉。
沈泽川忽然就有点儿想哭。
虽然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真的有些害怕,无法站立、无法行走的恐惧刹那间包围了他,令他无助极了。
于是他攥紧拳头,一次又一次地敲击着双腿,从大腿到小腿,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直到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酸麻,又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电流感,持续了几分钟后,双腿才慢慢恢复了知觉。
沈泽川长出一口气,短短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快要紧张到断气了。
“瘫痪”这个词,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如果双腿丧失知觉是他体内的毒素导致的,那以后会不会再次发作?
若是某天又出现了刚才的情况,他还能这么顺利地恢复正常吗?
万一真的不能动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心底的恐惧终究还是随着情绪喷涌而出,浓烈的酸涩感直窜脑门,激得沈泽川浑身一抖,差点儿呜咽出声。
他连忙仰起头,企图逼退眼眶中的热意,却仍旧有几滴泪珠倔强地打湿鬓角,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缓了一会儿,他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随后胡乱地抹掉眼泪,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去拿手机,把今晚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涵。
趁着才刚刚发生,趁着还不严重,他必须尽快采取措施,绝不能恶化。
如果毒素爆发,他直接死了也就算了,可瘫痪是万万不行的!
一想到他躺在床上不能动,弟弟们和朋友们忙前忙后地照顾自己,端屎端尿……他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嗡——
手机震动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宋涵回复的很快:【我知道了,你先别急,也别害怕,该睡觉睡觉,该吃药吃药,等我明天出完差回去,再给你做几个额外的检查。】
【沈泽川:好。】
【沈泽川:涵哥,你说……我会瘫痪吗?】
聊天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显示了许久,久到沈泽川都要关掉手机了,他的消息才弹出来。
【宋涵:不会,有我呢。】
【宋涵:我来想办法,一定将毒素对你的伤害减到最小。】
【沈泽川:……谢谢涵哥。】
虽然宋涵说的并不肯定,但对沈泽川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还有希望。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沈泽川的肚子直接发出了抗议,一声“咕噜”响的跟打雷一样,让他不得不暂停胡思乱想,赶紧溜到厨房找吃的。
自从他开了超市,家里的冰箱基本就没缺过食物,他随手拿出一袋面包一袋牛奶,也顾不得加热了,撕开袋子就往嘴里塞。
刚吃一口,灯亮了。
“半夜起来吃这么凉的东西,不怕坏肚子吗?”马知远伸手抢走他手里的面包,二话不说就扔进了垃圾桶。
沈泽川一脸呆滞地嚼嚼嚼,把嘴里那口面包咽下去之后,他才略显不满地道:“知远哥,你这是浪费食物……”
“我这是为你的身体着想。”
马知远边说边系上围裙,然后轻车熟路地拿起锅铲,“稍等一会儿,我给你煮碗面条,很快。”
“……那多麻烦你呀。”沈泽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却相当诚实,连自己的碗筷都准备好了。
马知远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顺着他回答:“不麻烦,煮个面而已,简单。”
沈泽川在餐桌前乖乖坐好,单手托着下巴,看着他肩宽腰窄的背影,轻声问道:“知远哥,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没睡呀?”
“我故意的。”马知远说。
“啊?”沈泽川一愣,“故意的?”
“对。”马知远点头,“你没吃晚饭,我猜你半夜大概率会饿,所以故意多等了一会儿没睡,怕你自己瞎吃东西随便对付,结果还真被我逮到了。”
沈泽川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
“卧槽?”齐冲诧异的声音突然传来,“你俩大半夜不睡觉干啥呢?”
两人同时朝他看过去,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无意识按着胃的手,以及明显苍白的脸色。
沈泽川顿时皱起眉头,问道:“胃疼吗?”
“……昂。”齐冲犹豫了两秒,还是承认了,“没事儿,都是那几年四处漂泊留下的老毛病了,问题不大。”
“吃药了吗?”沈泽川刚问完就站了起来,“算了,我直接去给你拿吧,你先坐着歇会儿。”
“哎哎哎,不用不用,我吃过了。”
齐冲急忙拦住他,和他一起坐在餐桌旁,说道:“涵哥早就给我配过药了,效果还挺好的呢,之前基本天天都疼,现在也就隔三差五疼,好的七七八八了。”
“好个屁!隔三差五疼那不还是疼吗?”沈泽川瞪着他,“你说说你,出去闯了五六年,带了他妈一身伤一身病回来!想起来这事儿我就后悔,当初就应该套麻袋给你绑回来,哪儿都别想去!”
“好了好了,消消气,我错了我错了。”齐冲连声哄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伤都好了,病也就一个胃病,养一养吃吃药就行了,不严重。”
沈泽川轻哼一声,偏开头,小声嘟囔:“现在说的轻松,疼的时候又该不吱声了……”
齐冲当即笑了起来:“那我以后都吱声,行了吧?一疼就告诉你,你丫不理我都不好使!”
“行!”沈泽川立马应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成!”齐冲挑了下眉,“但这事儿是相互的,你不舒服也得吱声,不能忍着,能做到吗?”
“当然能!”沈泽川哼哼着,“我说到做到!”
马知远嘴角噙着笑,默默地盛出两碗面条,转身放在他们两个面前。
“趁热吃,正好我多放了点汤,暖胃。”
“还有我的份呢?”齐冲惊喜道,“谢了啊哥们儿!”
说罢,他拿起筷子就把鸡蛋和牛肉全都夹到了沈泽川碗里,然后低头喝了一大口汤,又嗦了一口面条,胃里瞬间就舒服多了。
沈泽川愣愣地看着碗里冒尖的肉和蛋,问道:“你都夹给我干嘛?你不吃吗?”
“我不爱吃,你吃吧。”齐冲说,“有营养,你多吃点儿,对身体好。”
“你不爱吃?”沈泽川眼睛瞪得溜圆,“唬谁呢你?以前在小石村看见鸡蛋,你恨不得扑过来咬我,跟我抢,现在你说你不爱吃?”
齐冲啧了一声:“让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沈泽川翻了个白眼,趁着他张嘴的功夫,找准时机就塞了一筷子牛肉进去,差点儿给齐冲噎死。
半夜的厨房里顿时传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在暖黄的灯光下越发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