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一个木偶斩断了丝线,操纵木偶的人就会变得无比愤怒,他们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的操控下破坏千百年来留下的传统。”
屋内的火苗左右摇晃,白川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魔,“所以几代更迭,都在想成为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祖父呢?”
姜桔的嗓子有些嘶哑,强行逆行血脉的弊端开始显现,体内的冲撞的内力无处束缚。
撞击着她体内本就残破不堪的五脏六腑。
白川目光深邃而又复杂,“老侯爷于在下的眼中,死局早已既定,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姜桔的喉咙有些堵塞,“祖父为北幽镇守塞北,塞北百姓拥护,将士无不臣服,战功赫赫,威名远扬。”
烛光将白川的脸映照得一面光亮一面却藏在黑暗中。
“王妃你已经说出了真相不是?”
“君王枕侧,岂容他人酣睡。北幽万民只能感念天子明德,将士也只能忠诚于天子一人。”
“一直没有动侯爷,是因为南洵一直对塞北虎视眈眈,陛下手中没有可用之人。”
“然而——”
白川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晟王。
屋内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为什么突然对姜老侯爷下手了。
因为那时候晟王在塞北已经有了威望,对南洵也已经有了一定的震慑力,又足以让塞北的将士甘愿听令。
出现了一个有着自己血脉的傀儡,那个渐渐失控的傀儡自然要毁掉。
晟王也只以为当初父皇将自己贬斥到塞北,只是一时愤怒,却没想到竟是一场被精心策划的阴谋。
但是转念又一想,父皇在夺嫡失败还能隐忍蛰伏十几年,这样心思阴沉的人,又怎会在登基后想不到这些呢。
屋内的空气凝滞得令人生恐多呼吸一瞬。
姜桔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新生儿一样,仿佛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生存的这个世道是个什么样子的。
可悲得令人发笑。
“皇后既然那么恨我娘,为什么要命我与怀王完婚。”
这件事情,姜桔自从知道皇后的筹谋之后一直想不明白,与其娶一个仇人的女儿,不如娶一个中阶官员的女儿。
这样既能让姜家远离权力,又能笼络一个忠心的心腹。
白川低眉浅笑,他在思索如何能够体面地评价皇后。
“皇后她......她将自己困在了自己的执念里。”
“对姜夫人仇恨、嫉妒的执念。”
“至于为何让王妃与怀王殿下完婚则是因为她没有想到怀王殿下是装疯傻的。”
白川实在是不想这么妃地遮掩了,“皇后就是嫉妒姜夫人能够轻而易举的摆脱被操控的命运,幸福美满的活了一辈子。”
“皇后是想利用自己的儿子,让王妃蹉跎一生,再加上她知道祁雄的嘴脸,到时候王妃就处于孤立无援、没有靠山的情况。”
“皇后就想通过你看到姜夫人的惨状。”
一席话说完,姜桔低头沉思,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个什么心情。
仿佛什么心情都不对,现在她的心理和身体一样,每一寸皮肤都被千万根针扎得疼痛。
然而痛的地方多了,就说不清楚,逐渐麻木了,也就不痛了。
原来这就是上苍给她安排的一生,想到这姜桔突然噗嗤地笑出了声。
这样看来,祁雄诓骗她征战沙场的那几年竟然是她唯一摆脱被操控的时光。
姜桔看了看自己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想要做点什么。
......
巍峨的佛像依旧低眉毛慈目。
凤仪宫外的天际一颗流星划过,似星辰坠入大海。
皇后少见的没有跪拜在佛像前,而是手中拿着一个白玉发冠在灯光下细细端详。
吱呀呀的一声门响。
常嬷嬷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娘娘,姜桔身边的那个侍女被解决了。”
皇后面露欣喜之色,她素来是知道影子的能力的。
她将那个发冠装入精致的紫檀盒子中,又拿起手边的念珠,“这个影子越发无法无天了,这样的事情竟然不亲自来向本宫汇报。”
接着又叹息一声,“罢了,明天是他生辰,是弱冠之年,本宫不与他计较。”
转身像佛像前踱步,“本宫挑来选去是觉得这个黑玉发冠最为适合他,明天是他的大日子,要及时提醒本宫,莫要再斥责他了。”
“过了明日,他就是一个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孩子大了,总归是要些脸面的.......”
皇后上了一炷香,跪在蒲团上,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本宫初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像个快要饿死的小狼崽子一样,转眼间就要成年了......”
“娘娘——”常嬷嬷矗立在门口,声音有些悲痛,打断了皇后,“影子他......”
皇后见常嬷嬷有些迟疑,心里也猜到了什么,“受伤了,是不是?素来是喜欢争横斗勇的,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是常有的事情。”
“去拿些上好的金疮药给他,告诉他务必明天过来,本宫要亲手为他束冠。”
“娘娘......影子他......他死了......”
“探子在京郊发现他的尸体,发现的时候,他的尸身已经被山上的猛兽啃咬得不成样子了。”
啪的一声,皇后手中的念珠被扯得四散粉碎,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皇后看着自己手中被扯断的珠线,怔愣了好久。
只唱了一天,他就......
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她对于影子来说并不是纯粹的利用,而是由许多数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以至于他听到他死在了弱冠的前一天,她的心像猛地被抽离了一般。
回想起他第一次刺杀自己是被擒的眼神,只小狼的眼神很纯粹,纯粹的只有仇恨。
她欣赏他的勇气,身为一个贱奴之子,竟敢有刺杀堂堂皇后的雄心,所以他决定让他变为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剑。
这些年,她培养他,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一点一点进步。
或许她早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子侄,是比怀王这个亲生血脉更亲近的人。
还后缓缓合上双掌,“一个棋子罢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在蒲团上。
她没什么好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