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声越发紧了,像是寒冬最后的绝唱。
姜桔坐在母亲和祖父的碑前。
旁边是她挖好的一个坑,她就像小时候坐在池塘边上那样,将两个腿垂下去,不自觉地前后摇晃。
不一样的是,这个坑里没有水也没有鱼。
但是以后会有她自己,以后她的尸体会在这个坑里腐烂生蛆,直至化为一滩废土。
忽然她想到了些什么,跳了下去,在坑内转了两转,咕咚一声躺了下去。
泥土的芬芳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鼻腔,她躺在这里觉得很舒服,也很惬意。
这是她给自己和尘希挖开的坟墓,等今晚的事情完成之后,他和尘希两个人会葬在这里。
“姜桔——”
急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出现在坟坑的上方,狡黠得似黑夜中生出的明月。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面孔探了过来,“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姜桔腾的一声坐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怀王。
“你......你还活着!”
怀王跳了下来,冲着姜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没得到姐姐的应允,我不敢轻易地赴死。”
他的手抚在姜桔的脸上,替她擦去面上的灰土。
姜桔感受着脸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突然就感受到了这个这个世界的真实,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姐姐,别哭,我在,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了。”
怀王看着姜桔湿润的眼眶,将她拥入怀里,好闻的松柏香味萦绕在身边,冲淡了泥土的潮湿味。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
姜桔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将怀王的肩头打湿。
姗姗而来的晟王看着坑内的翻出的淡淡灯光和隐隐的哭声。
驻足片刻,转身离去。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白川已经在府内等了他许久。
“殿下,你真的要做到这一地步吗?”谢兰心穿着他们结婚时的大红喜袍,站在王府门前。
企图以此获得男人的怜悯。
火把的光影映照在她一泻而下,未簪珠饰的长发上,目光像是在哀求,“你可知,若是不成,便是诛九族的大罪,臣妾的父母亲族亦在此列。”
晟王好似没有看见她一般,路过她身边,擦身而过。
“殿下!”
谢兰心跪在地上哀求道:“陛下只有您一位至亲骨肉,您不是非走这条路,求殿下念在你我夫妻二人的情分上,再思再想。”
但是怀王心意已决,
他坐在马上,俯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我若是成了,你便是皇后,这不是你一直心之所愿吗?”
话音落下,怀王缓缓从身后走,谢兰心,看着突然出现的怀王,顿时脸色被吓得惨白。
“你.......你还活着?”
怀王看着他那与姜桔极为的感觉,感到厌恶至极。
“谢小姐,实在抱歉,让你父亲与我母后的一番筹谋落空。”
虽然皇后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她下手,但是当知道要杀自己的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的会痛。
他又怎会不明白,自己头上突然落下这么一个天降的差事,定然是有人精心筹谋的。
原先他以为是晟王,是当亲眼看到母亲亲手所写的密函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一切。
既然母亲想让他死,那就遂了他们的愿。
一边将自己假死的消息传到京中,一边与晟王联络暗中回京。
谁都不会想到,水火不相容的,他们二人会联手。
他们二人各自集结了手下的侍卫和亲兵。
现如今,朝中乌烟瘴气依旧,朝堂之事不达天听,使陛下蒙蔽已久,他们兄弟二人为天下计。
今日冒死。
清君侧。
晟王抬手命人将谢心兰搀扶起来,“你我夫妻二人虽没有什么情分,但终究你自小便受我所累,今日无论是你支持我也好,是向皇后陛下告发我也好。”
“我宗柏以我母妃在天之灵气起誓,我都不会为难你。”
“你可以现在就去告发我,若我此次失败,想来陛下也会念在你首告有功,对谢氏一族开恩。”
“若我此次功成,你依旧是我的正妃。”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坐在马上的姜桔,补充了一句,“永远都是。”
自从从皇宫回来,他想了许久,终究是想明白了。
自己的母妃在天上看着,绝对不会想看到自己的儿子以自己曾经受过的苦痛去伤害另一个女子。
他和父皇终究是不一样的。
程露在众人之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光最终落在了姜桔的身上。
还没有告诉二位殿下,现在的姜桔已经油尽灯枯,时日无多了,她不知道两人听到这个消息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姜桔则像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一般,回头给了程露一个眼神。
瞬间程露的眼眶微红,二人达成了某种默契,相视一笑,将军转过头去,催马前行。
今夜的京城,通往皇宫的道路如往日一般宁静。
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皇宫出发。
皇宫中的防卫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松懈许多,我没有费什么力气,便控制了整个皇城的防卫。
原本的计划是晟王与怀王二人直奔勤政殿。
悠长的青石板路上,怀王突然回想起来,一年的八月十五自己进宫能在母后身边过一个团圆节的时候,母后却将他匆匆地打发了回去。
却在这条路上看见母后蹲下身来亲自为一个孩童手上的伤上药,那溢出眼眸的关心与慈爱,如同一把利剑一般,深深地扎在他的心上。
那时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之前他还能劝自己,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母后那般对自己是因为父皇突然离世,如果他登基,主少国疑,朝中又没有母后娘家作为底气。
母后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但是当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的幻想被彻底击碎,但那根刺一直扎在心上,今天他想将它拔出来。
哪怕拔出来之后会血流不止。
恍惚之间,他顺着自己记忆的方向朝着凤仪宫走去,明明是自己母亲的寝宫,可他却十几年未踏上过这条路。
可是今日他想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