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阳光安静地洒在校园的走廊上,教学楼一层的转角处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林恩换上了那件邱白最喜欢的浅色风衣,手中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他的眉眼收敛了几分惯常的张扬,只是柔和地望着教室方向,像是在等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兽。
他身旁站着张平,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你最近都不来找我喝酒了,是不是跟邱白小朋友谈恋爱之后,朋友就不重要了?”
林恩低声笑着,“不是,我这阵子忙着改作业,头都快炸了。对了,他这堂是你的课?”
张平点了点头:“嗯,数字雕刻,他最近状态不太稳……你多陪陪他吧。”
林恩轻轻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时间。下课铃终于响起,教室门被从里面推开,学生们嘈嘈切切地鱼贯而出。
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一旁,目光定定地落在人群中那个清瘦的身影。
——邱白走出来了。
那张少年气的脸上还有点没回神,像是刚从很深的思绪里走出。直到他看见林恩,那双眼睛才微微睁大了一点。
“……你怎么在这?”
林恩扬了扬手中的小蛋糕,嘴角弯起一抹笑意:“我来蹲你啊,顺便给你补充点糖分。”他说这话时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柔,像春日午后的风。
邱白低头接过甜品:“谢谢。”
林恩却又开口,眼中带了点点委屈,“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邱白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他不想问错哪了,他也知道——那些他真正想知道的真相,林恩永远不会告诉他。
沉默中,他终于低声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林恩……是不是你把我打晕的?就在那个仓库?”
林恩原本温柔的神色倏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寒的冷静。他收敛所有情绪,只是点了点头。
邱白叹了口气。其实他已经隐约知道答案,只是此刻亲口确认,还是让他有种虚空感。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只表,掌心摊开,怀表静静躺在他手中,金属外壳已经失去了昨夜那份微光。
“我想……这个还是还给你吧,”他说,“它把我的脑子弄得很乱。”
可林恩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低声回道:
“他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语气冷淡、清晰,像是陈述某条永远无法改变的法则。
邱白咽了口口水,捏紧手心的怀表,又抬起眼,缓缓道:
“我饿了,我要去吃饭了。”
话音一顿,他加上一句:“还有……这段时间,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下吧。我需要点空间,好吗?”
林恩的心跳像是被什么重重压了一下。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眼神收回,看着那只被紧紧握住的怀表,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挽留。
那一瞬间,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午后明明很暖,却似乎都失了温度。
林恩站在原地,直到邱白的背影彻底淹没在人群之中。四周喧嚣的学生声仿佛被关进了真空,他手中的蛋糕袋子还在,包装纸边角有些卷起,风吹过来,将那细小的破损撩拨得更加刺眼。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很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像往常一样走在校园石板路上,却步履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他没有去停车场,也没有瞬移离开,只是一个人,顺着教学楼旁的小路,一步步地走到后街。
那里有一间常去的咖啡店,冷清,安静,适合发呆。
他坐在窗边,点了一杯黑咖啡,糖都没加。蛋糕纸袋被随手放在一旁。阳光透过玻璃斜斜洒落,他坐在光影之间,指尖无意识地轻敲杯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空了许久。
他在等什么?
他自己也说不清。
明明早该习惯,管理者注定无法拥有太多人类的情感,可邱白不同,是他用尽温柔和耐心一点点捧在掌心里的人,是他愿意用时间逆流也不愿放手的存在。
可现在,他主动松开了手。
林恩低头望着掌心,那只他曾无数次握住邱白指尖的手,此刻空空荡荡,像是连自己的命运也一起被捧了出去。
与此同时,邱白坐在学校对面那家老旧面馆的角落里,碗里的热汤翻滚着,他却没有动筷子。
他本来想点平常喜欢的番茄鸡蛋面,可菜单递到眼前的时候,他犹豫了半天,最终却点了碗简单的青菜面,淡得几乎没味道。
汤气蒸腾,他低头看着倒映在碗里的自己,眼神有些发怔。
“这段时间,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下吧。”
是他说的。
可话一出口,心口的位置却像被什么轻轻碾压了一样,闷着、钝着,却又清晰地疼。
他想起林恩刚刚那一瞬的神情,那不是受伤,也不是愧疚,而是一种令人无法言说的冷静。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像是在等他开口,像是认命了。
邱白咬住下唇,低低叹了口气。他不是没想过继续靠近,只是梦太深,怀表太亮,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他能承受的世界。
他只是个普通人——
可偏偏,这句话,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林恩那双眼睛,一蓝一黑。像极了那场梦境中,杖指自己的人。
“我到底……还忽略了多少事?”
他喃喃一句,低头开始吃面,汤很烫,咽下去时喉咙也热得发疼,却没有让他觉得暖一点。
他只是默默地吃着,像是在应付生命中的一场考试,想快点结束,哪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写对了答案。
——————
校园东南角的小路安静极了,秋日的风穿过梧桐叶,吹得枝影晃晃悠悠。邱白一个人走着,鞋跟踏在地砖上发出均匀的响声。他抱着书包,步伐不紧不慢,脑袋里却仍旧回荡着林恩那句“好”。
那种平静得不像话的“好”。
他拧着眉,有点后悔,又有点气自己心软不了。他刚走到那棵老槐树下时,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低哑的嗓音。
“哟,小粉丝。”
邱白猛地抬头,竟看到伯克利·坎恩特就靠在树边,穿着随意的黑风衣,银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微乱,脸上戴着一副黑色墨镜,遮住了那双惯常凌厉的眼眸。
“……伯克利老师?”他下意识喊出这个称呼。
“别这么拘谨,叫我名字就行。”伯克利唇角一扬,笑得像是逮到了什么乐子。
“您怎么在这?”邱白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表情里满是不可思议,“这可是大学校区……而且,您现在不是在拍戏吗?”
“我出现在哪都不奇怪。”伯克利耸肩,语气慵懒,“而且你早就知道了,我和林恩是同一类人。”
邱白握着包的手微微一紧,嘴角牵了牵,“果然是这样……”
伯克利歪头,镜片后的视线像是洞穿了一切。“那你猜,我今天是来干嘛的?”
“……你是来劝我的吗?”邱白声音有些低,语气却仍保持着倔强。
“劝你?”伯克利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轻佻又放肆,“才不是。我是想亲眼看看你们分手之后的反应,好当我的演艺教材。毕竟人类的情绪变化太复杂,挺值得研究。”
“你真讨厌!”邱白气得脸都红了,“我们没有分手!”
“唔——”伯克利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是冷战期?行吧行吧,你讨厌我可以,但——”他忽然收敛了笑意半秒,然后忽然俯下身,凑近邱白,低声又带点委屈地补了一句,“不要脱粉,好吗?”
“……什么?”邱白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认真的啊。”伯克利叹气,一手撩了撩头发,又戴好墨镜,“粉丝离开我,我会伤心的。真的。你知道吗,我演唱会前排如果空了,我的心情会受影响的。”
“……你不去拍戏来这里演这个?”邱白简直哭笑不得,嘴角却止不住轻轻上扬,“你到底是林恩的同类,还是娱乐圈第一戏精?”
伯克利偏头笑了,嘴角挂着懒洋洋的弧度:“谁说不能兼任?”
风又吹过,树叶掠起一片碎光,邱白抱着包站在他面前,眼神终于没那么锋利了。他明白伯克利这人虽然嘴坏,但出现得总是恰好,也从不会真的多嘴。
就像现在,他不是劝解,而是用玩笑,替他松开那条缠在心里的结。
他没说话,抬头看着树影,嘴角一抖,低声道:“……谢谢你。”
伯克利装作没听见,摘下墨镜,轻飘飘地说:“快点和那家伙和好吧,他那张脸要是因为失恋变丑了,我都懒得理他了。”
“你才是讨厌死了。”邱白嗤了一声,声音却比刚才轻了许多。
树影斑驳,蝉声倦倦,风从远方吹来,撩起伯克利银白的发丝。他站得极为放松,一只手插在风衣兜里,一只随意晃着墨镜,唇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你还挺在意他,嗯?”他忽然问。
邱白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了头,嘴角紧绷着,看不出情绪。
伯克利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你问我是不是来劝你,其实也不算完全错。我对你们这些小情侣的事儿没多大兴趣,但——”他顿了顿,“我欠林恩点东西,偶尔帮他做点解释,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邱白终于开口,嗓音沙哑。
伯克利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掸了掸肩上的落叶,“你那段在废弃仓库里的记忆,是他动了手脚,没错。”
邱白身子一震。
“而且不止一段......不过别误会,他也不是想骗你,只是——”伯克利偏头,望向天空那一抹阳光,“有些事情,我们确实不能直接告诉你。太快知道真相,反而容易出事。最好是你自己记起来,那样才安全。”
“……你们口中的‘我们’,到底是谁?”邱白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了。
伯克利却轻描淡写地笑了,“现在说了你也不会信,先不用太着急。等你自己开始‘真正看见’之后,自然就懂了。”
邱白没有再追问,他忽然想起那个夏天,自己被怪物堵在巷子里,林恩不在,却有人从天而降。那一身影也说了“我们”,想必那个人也是林恩的“同类”。
“那些怪物……”他低声问,“你也能看见,对吧?”
伯克利挑眉,“当然,我可不是路人甲。”
说着,他忽然从风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银质戒指,样式简单,内侧刻着一串古老花纹。他朝邱白扔了过去。
“拿着,收好。”他说,“林恩那家伙靠不住了,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险,就摩擦这戒指。一次就够,我会出现。”
邱白手忙脚乱地接住,愣愣地看着戒指,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接下。
伯克利瞥了一眼他的手,忽然笑出声来。
“哟,你还带着林恩送的那只。”他指着邱白手上那枚熟悉的银戒,调侃道,“别误会啊,我这个不是要取代他,也不是要撬墙角。我这人比他浪漫一点,喜欢用戒指当‘信物’——总比一只破怀表强吧?”
邱白听到这话,一下子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你真是,有点讨厌。”他说,但语气轻松了许多。
“谢谢夸奖。”伯克利撩起一边的风衣下摆,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们俩谁也不容易。真分了,我可能要先安慰他。”
“……我又没说真的分手。”
“是是是,冷静期。”伯克利笑得像只狐狸,“那我就不打扰你上课了。别忘了那戒指,随叫随到,荣幸之至。”
说完,他潇洒地挥了挥手,步伐轻快地消失在小路转角处。
邱白低头,轻轻握紧那枚戒指,像握住了什么说不清楚的答案。他的心还是乱的,但笑容,比刚才真实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