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按下接听键时，后颈那道淡粉色的疤突然痒得厉害。
夜风裹着警笛声往耳朵里钻，她捏紧手机的指节泛白，连裴砚舟凑过来的发梢扫过耳垂都没察觉。
\"顾疏桐，我是赵天成的最后一个老朋友。\"电话里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你刚才抓到的人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我。
想彻底结束这一切，明天凌晨两点，北城区老仓库见。\"
她喉结动了动，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到底是谁？\"
对方笑了，笑声里混着电流杂音：\"你会知道的。
明天凌晨，做个了结。\"
忙音响起的瞬间，顾疏桐的手机差点滑落在地。
裴砚舟眼疾手快托住，指尖触到她掌心的冷汗，眉峰立刻拧成结：\"怎么说？\"
\"老仓库，凌晨两点。\"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他，通话记录上\"未知号码\"四个字刺得人眼睛疼，\"说是赵天成的老朋友，还说之前那些只是冰山一角。\"
何敏从楼梯口快步走过来，发梢还沾着刚才冲进来时的冷汗：\"我让人查了这个号码——是虚拟号，定位不了。\"她掏出化妆镜补了补口红，镜面反光里是她绷紧的下颌线，\"要去吗？\"
裴砚舟忽然伸手把顾疏桐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后颈的疤：\"去。
但得带点东西。\"他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银色手表，\"刚才让道具组改的，能录360度无死角音视频。\"
顾疏桐盯着他腕间的表，忽然想起三天前在片场，这男人举着个拆了一半的机械表说\"给影后做个小玩具\"，当时她还翻着剧本说\"裴导不如多研究分镜\"。
此刻那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倒像块镇心的玉。
\"我外围盯梢。\"何敏扯了扯西装外套，露出别在腰间的防狼警报器，\"陈队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警车会在两公里外候着，随时能冲进来。\"她突然凑近顾疏桐，压低声音，\"但桐桐，要是觉得不对——\"
\"跑。\"顾疏桐接得利落，眼尾扬起点笑，\"裴导体力好，背我应该没问题。\"
裴砚舟立刻作势要捂她嘴：\"顾老师，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指腹蹭过她被风吹红的鼻尖，\"但真要跑，我背你。\"
凌晨一点五十分，北城区老仓库的铁皮门在风里晃荡，发出吱呀的哀鸣。
顾疏桐踩着碎砖往里走，裴砚舟落后半步，鞋底碾过一片玻璃碴，脆响在空荡的仓库里炸开。
\"左边第三个窗户。\"他突然低声道，手电筒光束扫过高处——窗沿积灰里有半枚鞋印，42码，新的。
顾疏桐摸出袖扣里的微型摄像头，冲他比了个\"oK\"。
何敏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外围无异常，我在西北角货车后，你们注意脚下。\"
仓库中央的水泥台投下巨大阴影。
顾疏桐刚要绕过去，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
她猛地转身，后背贴上冰凉的砖墙——阴影里走出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紧抿的薄唇。
\"顾疏桐。\"男人开口，正是电话里的声音，\"比电视上瘦。\"
她盯着他喉结的动作，突然瞳孔微缩——那道从下颌延伸到锁骨的伤疤，是三年前《谍影》片场爆炸事故里，张伟替赵天成挡碎片留下的。
当时她作为主演去医院探望，还送过一束百合。
\"张制片。\"她故意把\"制片\"两个字咬得极重，\"赵总进去前，没教你换个更安全的隐藏方式？\"
张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口袋，那里鼓起块硬邦邦的形状——像是弹簧刀。
裴砚舟往前半步，挡住顾疏桐的半个身子，手悄悄插进风衣口袋，那里装着道具组做的仿真电击器。
\"赵天成的计划还在继续。\"张伟的声音发紧，\"你不想再被泼脏水，就听我的。\"
\"什么计划？\"顾疏桐歪头，像只发现猎物的猫，\"是十年前改消防线路的计划？
还是去年买营销号黑我的计划？\"她掏出手机晃了晃，\"刚才陈队说，王磊的口供里，连你帮赵天成给厂工老母亲送'慰问品'的转账记录都有。\"
张伟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突然扯开外套，弹簧刀\"咔嗒\"弹出：\"保险箱里有所有证据！
你帮我拿到，我就把证据给你！\"
裴砚舟的手指在电击器开关上按了按：\"张制片，你确定不是想拿我们当人质？\"
\"我老婆孩子在他手里！\"张伟突然吼起来，刀身抖得厉害，\"赵天成说只要我拿到保险箱，就放了他们！
我...我也是被逼的！\"
顾疏桐盯着他发红的眼尾，想起三天前在警局，王磊哭着说\"上有老下有小\"时也是这副模样。
她轻轻碰了碰裴砚舟的手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稳住他。\"
\"保险箱在哪？\"她往前迈了半步，离张伟只有两米，\"我帮你拿。\"
张伟的刀垂了些：\"仓库最里面，第三排货架后面。
密码...密码是。\"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赵天成总说我蠢，连密码都设这么简单。\"
裴砚舟走在最前面，用手机照亮地面。
顾疏桐注意到他故意踩过几处有积灰的地方，在地上留下清晰的鞋印——这是给警方留的追踪标记。
货架后面的保险箱蒙着块破布，顾疏桐掀开时，指尖沾了层灰。
裴砚舟蹲下来检查锁具，突然抬头：\"桐桐，这锁...\"
\"开吧。\"她打断他，\"他老婆孩子还在等。\"
密码键按下最后一个\"6\"时，锁芯\"咔\"地弹开。
顾疏桐掀开箱盖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呼吸——里面整整齐齐放着U盘、合同、转账记录，甚至还有赵天成手写的\"计划清单\"。
\"拿到了！\"张伟冲过来，手刚碰到U盘，仓库外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声。
他浑身一震，刀\"当啷\"掉在地上，转身就跑。
裴砚舟抄起脚边的木棍横扫过去，精准绊住张伟的脚踝。
顾疏桐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像三年前拍武打戏时那样锁住他的关节：\"跑什么？
你老婆孩子——\"
\"他们根本不在赵天成手里！\"张伟突然哭出声，\"是我自己贪心，想拿这些证据勒索！
赵天成早把我卖了，说我是主谋！\"
警灯的红光透过破窗照进来，陈队带着辅警冲进来时，顾疏桐正把U盘揣进怀里。
她抬头看向裴砚舟，他额角沾着灰，眼里却亮得惊人。
\"结束了？\"何敏从外面跑进来，警报器还别在腰间，\"我就说这男的不靠谱——\"
\"叮。\"
顾疏桐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屏幕上\"未知号码\"四个字像团火。
裴砚舟凑过来看，发梢扫过她手背：\"要接吗？\"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接听键上。
后颈的疤又开始痒了，这次不是疼，是像春天的草芽顶破冻土，带着点锐锐的生机。
窗外的晨光漫进来，把她的影子和裴砚舟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没写完的画。
\"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