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场闹心的全院大会后,四合院倒安静了不少。刘海中耷拉着脑袋,见人就躲,再没了往日摆官架子的神气劲儿。
日子一晃到了周末,天刚蒙蒙亮,苏青就把新买的点心和两瓶二锅头仔细捆在自行车后座上,扯着嗓子喊:\"秀兰!该回门啦!\"
张秀兰从屋里钻出来,新做的工装熨得笔挺,鬓角别着朵白兰花。\"急什么?\"她嗔怪着把洗好的手帕塞进苏青口袋,\"路上慢些骑。\"俩人一路说说笑笑,车轮碾过青石板路,不一会儿就到了张家。
张处长正在阳台侍弄君子兰,见女儿女婿来了,笑得合不拢嘴:\"快进屋!知道你们要来,你妈还炖了老母鸡!\"饭桌上,张处长夹了块鸡腿放进苏青碗里,\"小苏啊,在厂里干得咋样?和秀兰过日子没闹别扭吧?\"
岳母也笑给他夹菜,苏青礼貌回应感谢,他发现岳母是个典型传统的家庭主妇,在家基本都是岳父说事,岳母都是点头支持,典型的张处要杀人她帮给递刀。这也是现在大部分家庭的写照。
苏青忙不迭点头回应张处:\"爸您放心,秀兰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厂里领导也器重我。\"他抹了把嘴,\"就是前些天院里闹了点小矛盾……\"说着把刘海中搞特殊化的事儿说了一遍。
张处长听完,放下筷子沉吟片刻:\"小苏啊,我看你脑子活,又热心院里的事儿,有没有想过入党?\"见苏青瞪大了眼睛,愣住了,上辈子他就入少先队员和共青团,入党,离他太远了。
张处长接着说:\"现在正是国家用人的时候,只要你思想进步、踏实肯干,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苏青手结结巴巴道:\"我没有文化学历……我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入党考量的是政治立场,更加看重出身,你现在是工人完全符合要求!\"张处长拍了拍他肩膀,\"只要你真心向组织靠拢,按流程走,八九不离十!入了党,以后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嘛!\"
苏青望着岳父坚定的眼神,又转头看向媳妇鼓励的目光,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他挺直腰板,重重地点了点头:\"爸,我愿意!\"
张处长搁下碗筷:\"入党可不是嘴上说说,得实打实走完流程。\"他离开座位从柜子抽屉里摸出钢笔和纸,在纸上划拉几笔,\"头一步,你得写入党申请书,把对党的认识、入党动机、现实表现全写清楚。字写得歪歪扭扭不怕,关键是态度要诚恳。\"
苏青盯着笔尖划出的横线,喉结动了动:\"写完申请书然后呢?\"
\"厂党委收到申请书,会指定培养联系人。\"张处长笔尖轻点纸面,\"我和老杨做你介绍人,就得定期找你谈话,考察你的思想动态。这期间你要每月交思想汇报,把工作、学习、生活上的事儿都写进去,哪怕是院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和思想进步挂钩,都能往上写。\"
一旁的张秀兰递来杯热茶,轻声补充:\"听我同事说,还要经过支部大会讨论、上级党委审批,流程可严着呢。\"
\"最关键的是一年预备期。\"张处长敲了敲桌沿,\"这期间你得参加组织生活,交党费,接受党组织考验。表现合格才能转正,要是犯了原则性错误……\"他话锋一转,笑着拍苏青肩膀,\"不过以你的机灵劲儿,好好表现肯定没问题!\"
苏青攥紧了茶杯,想到要把自己的过往和想法全摊开在纸上,心里直发怵,但瞥见媳妇眼底的期许,又硬着头皮点头:\"爸,您放心!明儿我就去买信纸,今晚就写!\"
张处长满意地起身,从樟木箱子里翻出本泛黄的《中国共产党章程》:\"拿回去好好看,重点章节抄在笔记本上。遇到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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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上午苏青就攥着牛皮纸包好的入党申请书,站在厂长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指节刚叩响门板,就听见里头传来杨厂长的声音:\"进!\"
杨厂长搁下红墨水钢笔,笑着指了指对面的竹椅:\"屁股还没坐热乎,老张的电话就追过来了。\"他接过申请书,牛皮纸边缘被汗水浸得发潮,\"啧啧,有个好岳父就是不一样!当年我入党,在战场上扛了半年炸药包,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三次,才捞着个介绍人!\"
苏青挠着后脑勺:\"厂长您说笑了,我……我就是运气好。\"
\"运气也是本事!\"杨厂长抽出申请书,目光扫过工整的字迹,\"不过话说回来,老张在我们这些战友里面眼光最毒,我帮你介绍也是试试的心态。没想着你还真把老张闺女给娶了。\"
他突然压低声音,食指敲了敲桌面,\"申请书写得不错,就是这个入党动机……\"见苏青瞬间挺直脊背,又笑着摆摆手,\"别紧张!不是说你写得不好,而是太书面化!把你想为厂里出力、给街坊办实事这些真心话都加上,比喊口号管用!\"
苏青连忙掏出钢笔,在申请书空白处唰唰记录。
杨厂长起身倒了杯浓茶推过来:\"从今天起,你就是重点培养对象了。每月五号前交思想汇报,我和老张轮流找你谈话。\"他突然狡黠一笑,\"对了,你给黑板报画的火箭图案不错,下一期加个党员先锋岗专栏,敢不敢揽这活儿?\"
\"敢!保证完成任务!\"苏青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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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东旭垂头丧气地跨进家门,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贾张氏正就着昏黄的煤油灯补袜子,见儿子这副模样,针尖猛地顿住:\"咋耷拉着脑袋?刘海中给你气受了?\"
\"妈,今天车间评优,刘师傅提了三个徒弟,独独没我......这些日子我问技术,师傅都对着我不冷不热,还让我自己多琢磨,多自己练习。\"贾东旭一屁股瘫在炕沿,\"再这么下去,手艺学不到,年底奖金都没指望了。\"
贾张氏的手顿在半空,她抬眼盯着儿子蔫头耷脑的模样,突然想起全员大会她说刘海中仗着权势欺负老百姓,刘海中瞪着儿子的场景。
\"是妈连累了你。\"她把鞋底重重拍在膝盖上,浑浊的眼睛泛起血丝,\"那天在院里说的浑话,他听着记心里了,都怪妈的这张嘴,一时没把门的!\"
贾东旭一屁股瘫在炕沿:\"现在怎么办?他以后应该都不肯教我了!\"
贾张氏眼睛闪着算计的光:\"别急!妈给你想个绝的!明儿你早起到车间,把刘老头常用的工具全擦得锃亮,等他来上班,你就捧着本《锻工手册》在旁边转悠,嘴里嘟囔:这淬火温度的公式,刘师傅讲过一次,我咋就记不全呢......\"
\"这就能成?\"贾东旭怀疑地看着母亲。
\"别急!重头戏在后头!\"贾张氏压低声音:\"等他开口指点,你立刻掏出本子记录,一边记一边说:师傅,上次院里开会,我妈嘴碎说了浑话。其实她天天在家夸您,说您教徒弟最上心,就算易师傅都没您这么有本事......\"
她抓起墙角的破蒲扇比划:\"记住,说这话时要红着眼眶,再叹口气:都怪我没本事,让您为难了。然后你要主动提出帮他干最累的活,什么抡大锤、抬铁砧,抢着去做。刘老头好面子,看你又服软又勤快,还把他捧得比易中海还高,保准心软!\"
贾东旭盯着母亲,喉结动了动:\"可万一刘师傅还是不买账,怎么办?\"
\"哼!不买账!\"贾张氏冷笑一声,\"那你就每天提前半小时到车间生炉子、打水,下班后把他的工作服洗干净叠好。见到工友就说:我师傅刘海中,别看表面严肃,其实最疼徒弟......这话传到他耳朵里,他再不教你,车间里的工人们都得戳他脊梁骨!\"
\"我到处说好话,别人会不会觉得我巴结?这样,刘师傅就能心软?\"贾东旭想不明白这么做刘海中就能放下不满然后会好好教他,相处半个多月,他发现刘海中这人,睚眦必报,喜欢说教,喜欢摆架子,除了技术,其他根本就是一无是处。指望他说好话,让刘海中心软根本不可能。
贾张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精光:\"傻小子!我这不是让他心软,我这叫杀人诛心!你每天逢人就说:刘师傅昨儿手把手教我调火候,刘师傅特意给我开小灶。——这话传到他耳朵里,他要不认下这份师徒情分,就是打自己脸!\"
她抓起儿子的手按在粗糙的炕席上,\"你就装作不经意地跟车间主任念叨:多亏刘师傅照应,我这手艺才有起色,主任转头一夸,他能不顺着台阶下?\"
贾东旭眼睛渐渐亮起来:\"妈,您是说......把他架在好师傅的位子上,他就不得不教我?\"
\"傻小子总算开窍了!主要要让主任找老刘表扬他,才能把他架起来。\"贾张氏扯过衣角擦了擦眼角。
贾东旭突然抓住母亲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妈,您这脑子真厉害!我之前咋就没想到呢......\"
\"哼!\"贾张氏甩开手,\"你妈从旧社会活到现在还好好的,没点心眼怎么行?\"她瞥了眼儿子,\"从明天起,走路都得带笑,见人就夸刘师傅。等他收了你这份情,往后车间评优、分福利,哪能少得了你的?\"
煤油灯的火苗轻轻晃动,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精明算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