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的金属面具严丝合缝地覆上他的面容,面具勾勒出他优越的轮廓线条,只余线条分明的薄唇与下颌暴露在空气中,一缕不驯的发丝从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中挣脱,垂落在面具边缘。
“不...不用还了,”尹寒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面具...送你了。”她怔怔地望着眼前人,心跳如擂。
原以为吸引她的是那张漂亮的脸,可此刻被面具遮掩后,他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反而更甚,像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随时可能撕裂牢笼。
冷硬的面具折射着寒光,为他平添几分神秘与压迫感,尹寒恍惚间觉得,这面具仿佛本就是为他而生。
陆建勋微怔,侧头看向她,“还有吗?”
尹寒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视线定格在他一张一合的薄唇,寡淡的颜色,但看起来很软,“有……我这就去找。”她仓皇转身,高跟鞋在地毯上绊了一下,险些跌倒。
望着尹寒落荒而逃的背影,陆建勋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
他有这么可怕?
陆建勋目光扫过满室珍品,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出去等她,这些价值连城的物件,多看几眼都怕惹来闲话。
领结勒得喉结发紧,他扯松领带,还是没什么用,索性将西装外套一把脱下。
剪裁精良的深灰马甲勾勒出优越的线条,肩宽窄腰,白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
他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招眼,随手将外套往肩头一搭,便倚在了三楼围栏边。
修长的手指松松搭在栏杆上,他俯视着楼下熙攘的人群,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劲,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冷芒,衬得那截露出的下颌线条愈发凌厉。
京戏乐曲锣鼓喧天,几个听奴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显然被这乐曲扰了听觉,陆建勋见状轻哂,转身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雪茄,打火机在指间翻转。
就在火苗即将舔上烟丝的刹那,楼梯口传来一记脚步声。
他指尖一顿,缓缓将雪茄收回怀中。他直起身,不紧不慢地朝声源处踱去,皮鞋踏在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张启山借着《穆柯寨》密集的鼓点掩住脚步声,闪身上了三楼。
他俯身观察楼下动静,趁着锣鼓喧天之际,一个利落的翻身跃进走廊内侧。刚松了半口气,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凌厉劲风——
“砰!”
后背重重撞上墙面,张启山反应极快,抬膝就朝对方腰腹要害顶去。
两人的膝盖在半空中狠狠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张启山借着昏暗的灯光,死死盯着眼前这张只露出嘴唇和下巴的金属面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你是谁?”他压低嗓音,声音仅容二人听见。
陆建勋微微偏头,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擅闯三楼的人,反倒问起我是谁?”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沙哑的质感。
张启山心头一凛,方才交手数招,他已察觉对方实力深不可测,权衡利弊后,他沉声道:“是在下唐突了。但确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位先生,可否行个方便?”
“行个方便?”陆建勋低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将张启山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那要看...张大佛爷准备怎么贿赂我了。”
张启山眉头紧锁,后背已然贴上冰冷的墙面,面具人精准的道破他的身份,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你到底是谁?”
“除了问这个,你就没别的可说了?”
“……”
张启山忽然出手,想要扯掉他的面具,陆建勋直接侧身避开,抬脚踹向他,两人有来有回,就这么打起来了。
黑暗中两道身影迅疾交错,拳脚相击的闷响被淹没在震天的锣鼓声里。
就在两人缠斗之际,门轴转动的“吱呀”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陆建勋身形一顿,唇角扬起,看得张启山愣了一下,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那人倏地转身,黑色衣角在走廊尽头一闪而逝。
张启山疾步追去,却在拐角处猝不及防撞上一道湖蓝色身影,眼看对方就要跌倒,他下意识伸手揽住那截纤腰,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两人俱是一怔。
尹寒怀中的面具哗啦散落一地,她抬眸,正对上陌生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容,腰间传来的灼热触感让她瞬间变了脸色:“听奴!”
“姑娘且慢——”张启山急忙松手解释。
尹寒压根不给张启山开口的机会,几个听奴慌慌张张地围了上来:“小姐......”
“你们怎么回事?”尹寒烦躁地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面具,恼怒道:“人都闯到三楼了还傻站着?赶紧把他给我轰出去!”
“尹小姐,这真是误会......”张启山正欲解释,目光却突然定格在尹寒手中的面具上。
陆建勋懒散地倚在转角处的墙边,修长的手指夹着那支未点燃的雪茄,他低头衔住烟身。
三楼走廊里的喧闹声清晰传来,青年缓缓吐出一口青烟,无声笑了笑。
随手将西装外套甩上肩头,雪茄在唇边明明灭灭,迈着慵懒步子往楼下走去。
拐角处与齐铁嘴擦肩而过,齐八爷猛地驻足,镜片后的瞳孔骤然紧缩,刚刚那个人,怎么像极了五年前杳无音讯的......
待他回神,人影早已没入二楼包厢。
齐铁嘴推了推滑落的圆眼镜:“怪事,这人......”后半句消散在唇边,他愣了片刻,转身就要上三楼。
阿福等了半天都不见陆爷回来,刚要起身去寻,鼻尖忽地捕捉到一缕若有似无的雪茄香。
珠帘“哗啦”轻响,戴着金属面具的陆建勋信步而入,唇间那支雪茄明明灭灭。
“爷?”阿福眉头刚皱,目光触及那支雪茄时骤然变色,他箭步上前就要夺下,却被陆建勋一个侧身轻巧避开。
青烟袅袅间,陆建勋懒散地陷进扶手椅,仰首吐出一个烟圈,喉结滚动,透着一股餍足的愉悦。
“阿福,这支是我的,你不准抢。”
那声音不似往日的冷肃,倒像揉碎了月光般松散。
阿福怔了怔,伸到半空的手终是缓缓垂下,他望着青烟后仰靠的身影,金属面具遮住他的脸,却掩不住那人周身罕见的松弛,这是自那场变故后,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陆建勋身上流露出的,毫不设防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