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最终哑着嗓子道:“好,这支不抢。”他盯着青年指间明灭的火星,“但……只许这一回。”
陆建勋闭目倚在阴影里,任由雪茄的麻痹感漫过四肢百骸。珠帘猝然炸响的瞬间,他扣着烟身的指尖微微一动。
“爷!”阿福的警示声与来人的动作同时抵达,腰身被双臂箍住的刹那,陆建勋不慌不忙地吸了口烟,在汪渊凑近的瞬间突然扣住他下巴。
青烟徐徐吹到对方脸上,他望着汪渊骤然收缩的瞳孔轻笑:“要来一支么?”金属面具映着缭绕烟雾,那双眼里浮动的暗光,让汪渊连指尖都开始发麻。
汪渊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灼热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黏在陆建勋身上。这样的族长,让他心头燥热难耐,恨不得立刻......
就在他手臂即将收紧的瞬间,后衣领突然被一股大力拽住。
张海也冷着脸将他整个人提起,毫不留情地甩到门边,随即转身抽走陆建勋唇间的雪茄,在烟灰缸里狠狠碾灭。
“咳血才好了几天,又碰这些?”向来温润的声音此刻低沉压抑,带着明显的怒意。
陆建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指尖轻叩扶手,“好大的火气啊……拿了我东西,用什么赔?”
张海也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铁盒,取出一根蓝粉相间的长条糖果,径直递到陆建勋唇边。
“赔你这个。”
陆建勋笑了笑,就着他的手咬住糖果。甜意在舌尖蔓延的瞬间,他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张海也刚收回手,就被汪渊一把拽开。汪渊阴沉着脸,二话不说挥拳就往张海也脸上招呼。
张海也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当即反手还击。两人身手不相上下,拳脚相加间带起阵阵劲风。
阿福悄无声息地站到陆建勋身后,目光在青年唇间的糖果上停留片刻,又转向缠斗的两人:“爷,要属下把他们请出去么?”
陆建勋摇头:“下手轻点,打坏东西...”他故意拖长声调,“我可不会再替你们赔。”
话音刚落,那边两人果然收敛了几分力道。
“赶走了又如何?”陆建勋偏头看向阿福,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还不是会想方设法钻进来。”
阿福会意,幽幽道:“跟耗子似的。”
陆建勋闻言一怔,随即低笑出声,他抬手随意地招了招,阿福立即会意俯身,微凉的指尖捏住阿福的脸颊轻轻一扯:“我们阿福...倒是越来越会哄人开心了。”
阿福的耳尖瞬间染上一层薄红,那抹红晕顺着脖颈一路蔓延。
恰在此时,珠帘又是一阵清脆作响,尹寒提着裙摆闯了进来。
汪渊正打得兴起,招式愈发凌厉。
一个收势不及,拳风直逼尹寒面门。
电光火石间,陆建勋信手抄起烟灰缸掷出,“铛”的一声脆响,堪堪震偏了汪渊的拳势。
尹寒惊得捂住心口,蝶翼般的睫毛急促颤动,待看清是陆建勋,她立刻提着裙角小跑过去:“你怎么不等我?害我好找......”
挨到陆建勋身边后,她才惊魂未定地打量起门口两人,一个剑眉星目却满脸煞气,一个温润如玉却眼含锋芒,虽都是难得的好相貌,但想起方才惊险,尹寒还是蹙起眉头:“你身边怎么尽是些……”
她说不上来,就是看着不喜,可能天生的直觉。
汪渊揉着震得发麻的手腕,委屈巴巴地望向陆建勋。见尹寒几乎要贴到自家族长身上,当即大步上前,一个侧身就把人撞开。
“哎!”尹寒踉跄几步险些摔倒,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借过。”
还没等她站稳,就被张海也轻巧地拨到一旁,这下离陆建勋更远了。
尹寒瞪大眼睛:???
陆建勋沉默片刻,看着眼前两个加起来年岁过百的男人竟像孩童般争闹,不由得轻啧一声。他朝阿福递了个眼色,随后拉着满脸茫然的尹寒大步走出包厢。
汪渊和张海也刚要追上前,阿福便横跨一步拦住去路,他面色沉静,声音却透着警告:“二位都是明白人,该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
指尖不着痕迹地按在腰间配枪上,“我家爷性子好,容得下你们这般闹腾,可若真惹恼了他......”
话未说尽,却让两人同时顿住了脚步。
若当真触怒了族长......他们怕是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不会再有。
两人沉默片刻,随即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视线相接的刹那,又像是被烫到般同时别开脸去。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尴尬,连带着先前的剑拔弩张都消散了几分。
走廊外侧,陆建勋抬眸望向对面包厢,珠帘后人影绰绰。“天灯我会点,”他指尖轻叩围栏,“尹小姐不喜欢的婚事,我帮你退。”
尹寒脸颊蓦地发烫,原本要追问那两人的话顿时抛到九霄云外,顺着他视线望去,“你...认识彭三鞭?”
陆建勋垂首看她,“算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难怪!”尹寒眼睛一亮,“他方才见了这面具就急着打听你,我偏没告诉他。”她得意地扬起小脸,“还给你编了个新身份,怎么样,我机灵吧?”
陆建勋想到家里养的小猫,也总是这样傲娇的讨赏,他笑了笑,嗯了一声,指尖顺势勾起她手中的面具,在灯下转了个漂亮的弧:“这面具,陆某承情了。”
“拍卖会就要开场了,尹小姐接下来这场戏,你且好好看着。”
余音未散,人已消失在走廊。
尹寒怔忡片刻,忽地抿唇一笑,提着裙摆径直往三楼雅座走去,水晶吊灯在她头顶洒落碎金的光晕,照得她眼底的兴味愈发分明。
这最上等的观戏席位,合该配这场千载难逢的好戏。
女主持人手持托盘款款登台,三只紫檀木盒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接下来,便是本场拍卖会的压轴之宝——”她红唇轻启,嗓音如珠落玉盘,“麒麟竭、蓝蛇胆、鹿活草。”
“此三味皆乃世间罕有的奇珍,故本次...特设盲拍。”
“请各位落座。”她抬头看向二楼的包厢。
张启山闻言眉头紧锁,齐铁嘴凑近低语:“佛爷,这盲拍...咱们如何辨得鹿活草?”
“尽数拍下便是。”张启山沉声应道,霍然起身掀开珠帘。
二楼雅间陆续露出真容,达官显贵们皆立于帘前,彼此打量却无人入座。
对面珠帘忽地一响,金属面具在灯下泛着冷光。那人身边还跟着一个随从,二人对满场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
只见青年径直走向右位,修长的腿随意交叠,手指扶手上轻叩,目光朝张启山所在的方向望来,面具下的唇角似笑非笑。
那姿态,活像头慵懒的豹子盯上了猎物。
青年落座掌灯位的刹那,整个拍卖场为之一静,继而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怎么还戴着面具?”
“不知道,第一次见……”
张启山耳廓微动,那些窃窃私语如蛛丝般缠上心头,他剑眉紧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盏边缘。
话音刚落,主持人声音响起:“城北千面,点天灯。”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拍卖场为之一静。
二楼雅间的珠帘微微晃动,几位客人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