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锋的气息撞进秘境的刹那，萧凌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握着【创世契约】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精神力透支，而是那道气息里裹着的冷硬，像淬了毒的冰锥，扎得他识海生疼。
三天前在废土战场，石锋为替他挡下韩立的法则风暴，被轰得只剩半口气，当时他抱着兄弟染血的躯体，甚至能数清对方喉结上凝结的血珠——可此刻这股气息，强得离谱，连带着石锋原本如烈火般的武人气场都变了，像块被反复捶打过的玄铁，只余冷冽的锋锐。
\"萧凌？\"林雪的指尖触到他胳膊时，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试炼场的法则光茧还在扭曲，可他的目光早穿过层层光雾，锁死了秘境入口处那道身影。
石锋站在结界残骸里。
玄铁长枪的枪头垂着，枪杆上还粘着未消的法则碎片，像是刚从某个更惨烈的战场杀过来。
他的长发被乱流掀得狂舞，从前总爱翘起的发梢此刻却根根竖直，像要刺破苍穹。
最让萧凌心脏抽痛的是那双眼睛——从前喝多了会泛红，看到街边卖糖人的小孩会弯成月牙的眼睛，此刻只剩冰碴子似的冷光，仿佛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相伴十年的兄弟，而是个需要清除的障碍。
\"把【创世契约】交出来。\"石锋开口了，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韩立大人说，只有他才能正确使用它。\"
萧凌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废土镇破庙，两人蹲在漏雨的屋檐下分半块烤红薯，石锋满嘴黑灰还在说：\"等老子成了武帝，要在镇东头建座大澡堂，让老周头的瘸腿闺女不用再去河边洗冷水澡。\"那时候他们的目标多简单——活着，让更多人活着。
\"你还记得我们当初为何踏上这条路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却硬是压着没抖，\"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不是为了跪着求生。\"
石锋的瞳孔缩了缩。
有那么一瞬，萧凌以为他看见记忆的光在对方眼底闪过，可那光来得快去得更快，很快被更深的冷硬取代。
\"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石锋突然怒吼，枪杆重重砸在地上。
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法则之力从他脚下翻涌而出，赤金色的光芒裹着他的躯体暴涨——是融合法则！
萧凌瞳孔骤缩，三个月前石锋还卡在武圣巅峰，此刻竟直接越阶到了武宗巅峰，那些缠绕在他周身的法则链，分明带着韩立的法则印记！
长枪破空的锐啸撕裂空气。
萧凌没躲。
他反手抽出【破界之刃】，淡青色的刀光与赤金枪芒相撞，溅起的法则碎片刺得两人脸颊生疼。
石锋的枪势像暴雨，招招往他咽喉、心口、丹田这些要害钻，可萧凌注意到，每记杀招的力道都留了三分——这让他更疼了，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阿锋！\"他借着格挡的间隙吼了一嗓子，\"你身上的法则链是韩立下的锁！
他给你力量，是要把你变成提线木偶！\"
石锋的枪尖在离他咽喉半寸处顿住。
有那么一刻，他的手指在枪杆上微微发抖，可下一秒，法则链突然泛起刺目的红光，他猛地甩开枪身，枪尾重重砸在萧凌胸口。
\"咳——\"萧凌被砸得撞在试炼场的法则壁上，嘴角溢出鲜血。
他看见石锋的脖颈处浮起暗红纹路，像活物般顺着皮肤往脸上爬，那是法则侵蚀的迹象。
\"林雪！\"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朝不远处喊了一声。
林雪早已经动了。
她的指尖凝出法则之塔的虚影，塔身流转的银芒裹住石锋的右腿，试图用空间法则限制对方行动。
可石锋只是闷哼一声，长枪倒转砸在塔影上，银芒瞬间破碎，林雪被反震得倒退三步，掌心渗出鲜血。
\"别硬来！\"萧凌的声音里带上了急色。
他能感觉到石锋体内的法则链正在疯狂吞噬他的生机，每用一次力，那些暗红纹路就往心脏更近一分——韩立这是在拿石锋当法则容器！
\"雷霆剑意！\"
他不再保留。
识海里的【雷霆剑】卡牌突然炸开，紫色电芒顺着经脉窜遍全身，他握着【破界之刃】的手泛起刺目的雷光，这一剑没有斩向石锋的咽喉，而是精准地劈向对方胸口的玄铁战甲核心。
\"当——\"
金属撕裂声混着法则崩碎的爆响。
石锋的战甲裂开道狰狞的口子，露出底下爬满暗红纹路的肌肤。
他踉跄着后退三步，靠在秘境入口的石壁上喘息，额角的汗水大颗大颗砸在地上，眼神却比之前更浑浊了几分。
\"你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这个世界早就腐朽了......\"
萧凌握着剑的手在抖。
他能看见石锋眼底有两簇光在打架，一簇是被法则链锁住的浑浊，一簇是藏在最深处的、属于从前那个会为了救流浪狗和人打架的阿锋的清明。
他慢慢收剑入鞘，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创世契约】的卡面上，烫得卡牌泛起温凉的光。
\"腐朽的是人心，而不是规则。\"他轻声说，声音却像钢钉钉进石缝，\"阿锋，我会把你从这堆烂规则里捞出来——就像你当年把我从废土矿坑里捞出来那样。\"
石锋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萧凌，望着那枚在对方掌心流转的金色卡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溅在玄铁枪杆上，像朵开败的花。
而在秘境之外，一道裹着黑雾的身影正站在云层里，望着这一幕露出冷笑。
他指尖捏着块刻满法则符文的玉牌，牌面的红光随着石锋的咳嗽愈发刺眼——
\"萧凌啊萧凌，你以为你能赢过规则？\"韩立的声音混着法则乱流，消散在风里，\"等石锋的法则链彻底吞噬他的神智......\"
\"你连最后一个盟友都保不住。\"
萧凌的拇指重重按在【灵魂共鸣】卡面的法则纹路之上。
这张他藏在系统空间最深处的卡牌瞬间泛起淡金色涟漪，像是一滴热油坠入寒潭，在两人之间炸开一片温暖的光雾。
\"阿锋，你记得矿坑第三层的通风口吗？\"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像在哄睡一个受了惊的孩子，可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石锋被法则链缠绕的识海里，\"那年暴雨，矿洞塌方，你用脊背顶住落石，说'小凌你先爬，哥的命硬'......\"
石锋的身体突然剧烈震颤。
玄铁长枪当啷坠地，他踉跄着扶住石壁，指节在石面上抠出深深血痕。
那些爬满脖颈的暗红纹路正在疯狂扭动，仿佛被触碰到了逆鳞，其中一道甚至顺着他的耳后窜进瞳孔，将眼白染成诡异的紫黑色。
但在这狰狞之下，萧凌分明看见他眼底有星子在闪——那是十七岁的石锋，举着从垃圾堆里翻出的生锈铁剑，说要带他去看废土之外的世界时，眼里的光。
\"我......我是谁？\"石锋的声音破碎如风中残叶。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爬满的暗红纹路，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身体，\"我是石锋？
还是......韩立的法则容器？\"
萧凌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能感觉到【灵魂共鸣】的能量正在与石锋体内的法则链激烈对抗，卡牌表面的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这张他攒了三年精神力才凝出的卡牌，最多还能支撑半刻钟。
但此刻他不敢有半分催促，只是死死盯着石锋的眼睛，像是要把十年的信任、热血与共的岁月，都塞进那道逐渐裂开的意识缝隙里。
林雪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往前迈了半步，离石锋只剩三步之遥。
女法师的指尖凉得像冰，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按了两下——那是他们约定的\"危险预警\"。
后颈的汗毛再次根根竖起。
萧凌的反应比思维更快。
他反手将【创世契约】塞进林雪掌心，同时旋身抽刀，【破界之刃】带起的刀风割碎了身后袭来的寒光。
那是一道裹着法则黑雾的匕首，刀刃上刻满扭曲的符文，刚与刀身相触便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是活物在尖叫。
\"你们的感情戏演完了没？\"
阴恻恻的笑声混着法则乱流灌进耳朵。
萧凌抬头，正撞进一双泛着幽绿的瞳孔——韩立不知何时立在十丈外的虚空里，玄色大氅被法则风暴掀得猎猎作响，额间一枚暗金鳞片闪着妖异的光。
他的左手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右手却慢条斯理地抚过胸前的法则项链，每一颗缀着的骷髅头都在发出细微的呜咽。
\"挺感人的。\"韩立歪了歪头，嘴角扯出一道冰冷的弧度，\"不过现在——\"他的指尖突然攥紧项链，那些骷髅头瞬间炸裂成黑雾，\"该轮到我了。\"
石锋突然发出一声闷吼。
萧凌的余光瞥见他摇摇晃晃地捡起长枪，可枪杆刚触到掌心，暗红纹路便如毒蛇般窜上手臂，将他的虎口灼出滋滋冒烟的焦痕。
这一次，他眼底的清明彻底被浑浊吞没，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法则链震颤的嗡鸣。
\"小心！\"林雪的喝声与石锋的枪啸同时炸响。
萧凌旋身挥刀，刀枪相击的爆鸣震得秘境入口的残垣簌簌落石。
他能感觉到石锋这一枪用了十足力道，再无半分保留——法则链已经彻底掌控了他的身体。
\"萧凌，你以为唤醒他就能赢？\"韩立的身影在黑雾中忽隐忽现，每说一个字便逼近一丈，\"你看看他的心脏——\"他屈指一弹，一道血光射入石锋胸口。
萧凌瞳孔骤缩：石锋的胸膛处不知何时浮现出半枚暗金符文，正随着他的心跳渗出黑血，\"那是我给他的'礼物'，等符文圆满......\"
\"他会成为我的法则分身。\"韩立的笑声里溢出病态的兴奋，\"而你——\"他突然停在萧凌三丈外，右手缓缓抬起。
掌心里躺着一枚泛着幽光的碎片，边缘的法则纹路与萧凌掌心的【创世契约】如出一辙，\"会亲眼看着你的兄弟，把你最珍视的'希望'，撕成碎片。\"
秘境之外的云层突然炸开。
一道比法则乱流更暴戾的气息轰然降临，震得整座秘境都在摇晃。
萧凌的刀尖几乎握不住，他望着韩立掌心那枚碎片，终于明白对方为何敢孤身犯险——
那不是普通的碎片。
那是【创世契约】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