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评见刘牢之来得如此之快,有些着急,分出一半骑兵上前阻拦。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逃回旧都,他不想在此多做纠缠,于是亲自护着慕容暐,绕过刘牢之,继续往北逃去。
刘牢之带着诸葛求和刘袭等人冲锋在前,勇不可当,马不停蹄地杀穿了无心恋战、急于跑路的鲜卑骑兵。
然后晋军的骑兵一分为三,刘牢之带着大队继续向前追击逃走的慕容评,刘袭和诸葛求则各领着本部一千人,阻拦想要逃走的燕军步卒,为大部队的到来争取时间。
数支队伍在城北竞相追逐。
最前面的是慕容评和慕容暐的骑兵,紧随其后的是刘牢之的队伍,再后面是诸葛求和刘袭的骑兵队,排在最后、人数也最多的是燕军的步卒。
而在这些你追我赶的队伍两翼,晋军的步卒正在快速靠近。
战斗进行得并不激烈,完全没有你死我活的狠厉,整个战场就像是在进行着一场竞速赛,燕军只想逃走,而晋军却想将人拦下。
跑着跑着,燕军的步卒彻底失去了皇帝慕容暐的身影,一部分人执着地继续向北,一部分人向两侧逃去,还有一部分人干脆停下了脚步。
诸葛求和刘袭等到了晋军步卒的到来,抛下了方才的比赛对手,率部策马向北奔去。
邓遐和朱序等人则留下来处理放弃抵抗和四处乱窜的燕军。
慕容评的想法还是奏效了,有了这些步卒殿后,晋军确实无法全力追击。
王凝之留在城南没有动,拿下邺城,已经是不世之功,若是能抓到慕容暐,那更是锦上添花,可就算拿不到,也只是后面会麻烦点。
慕容鲜卑有慕容暐这个名义上的共主在,可能就不会四分五裂了。
下游泄洪之后,漳水逐渐退去,宽阔的护城河显露出本来面目。
流入城中的河水四溢,大部分涌入沟渠之中,顺着恢复通畅的水渠流出城去,剩下的则被土地吸收,化作满地的泥泞。
王凝之将首功留给谢玄,命他率军进入城内,彻底清查一遍,尤其是北城。
突围这种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参与的,应该还有不少人留在了皇宫和各自的宅邸。
尤其是宫中的贵妇,比如太后可足浑氏,以及她的堂侄女皇后可足浑氏。
谢玄领兖州军入城,先占领皇宫,将宫中的所有未逃走之人驱赶至听政殿前的广场上,一时间莺莺燕燕,哭喊咒骂,好不热闹。
留下来的大多是女子和老弱,谢玄留下军士看守后,继续带人搜查皇宫东侧的戚里,将没有随大部队逃走的皇亲国戚一一赶出府邸,到显阳门外集合。
南城的搜查较为顺利,大部分百姓都已经逃到城外去了。
等到谢玄通知王凝之入城,已经是傍晚时分。
王凝之率军从中阳门进入城内,沿着笔直的御街向宫城前进。
马蹄踏在尚未干涸的泥浆之上,哒哒声都变得不那么清脆。
邺城百姓跟在大军后面,各自返回家宅,他们刚刚庆幸自己的房屋还在,但随即又哀叹于仅有的家私被河水浸泡,满是泥垢。
悲喜交加之间,落日的余晖被高耸的城墙遮盖,整座城池愈发的凉意逼人。
王凝之策马穿过数道宫门,一直来到听政殿前。
谢玄上前说道:“宫中大多是两代燕主的后妃、公主以及女官、宫女之类,隔壁的戚里倒是剩下不少贵族官吏,没有追随燕主一起逃走。”
王凝之点点头,想了片刻,“将这些人分开,有身份的后妃和公主关到一起,寻常女官和宫女关到一起,不可虐待,提供食物和炭火取暖。”
谢玄应下,自去处理。
王凝之又来到显阳门外,这里的人就比较多了,不少贵族和官吏的整个家族都留了下来,包括家仆在内,依旧聚做一团。
慕容臧也在其中,看到王凝之过来,想要上前叙旧。
光线昏暗,刘桃棒没看清是谁,喝道:“不许动,不然放箭了。”
王凝之身前的亲卫齐刷刷地举起强弩。
慕容臧忙停下脚步,大喊道:“不要放箭,是我,慕容臧。”
刘桃棒策马上前分辨了下,还真是老熟人,笑道:“你这也太冒失了,要不是我谨慎,你不就死在乱箭之下了。”
慕容臧尴尬地赔笑道:“多谢刘将军,我这不是一直在等着王使君过来,有些急了。”
刘桃棒歪了歪脑袋,将他带到王凝之面前。
王凝之笑道:“原来是乐安王殿下,又见面了,你怎么没和你那当皇帝的弟弟一起离开呢?”
慕容臧连称不敢,“王使君说笑,可不是什么殿下了,我愿为使君效力。”
王凝之点点头,有个慕容臧这样的人,他办起事来会容易许多,于是吩咐道:“你去将这些没有逃走的贵族和官吏挨个登记,让他们返回各自家中,不许出门,然后你将名单交给我。”
慕容臧高声称是,带着自己府上地人忙碌起来。
王凝之分出一支队伍跟着他,监督他的行动,也看管那些被放回家的贵族和官员。
清点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广场上总算安静下来。
听政殿是燕国朝廷的日常朝会之所,隔壁的文昌殿才是燕主接待宾客、举行大礼的正殿。
王凝之坐在听政殿中,查看着慕容臧呈上来的名单,随口问道:“为什么有这么多大臣没有追随燕主离去呢?”
慕容臧解释道:“他们不少都不是鲜卑人,而是河北之地的汉人,所以对返回龙城并无兴趣。”
“这么说倒也可以理解,”王凝之又问:“那为何你们慕容家也有不少人留了下来?”
慕容臧叹了口气,诚实地交代道:“使君想必还不知道,范阳王慕容德在顿丘兵败后,已经率领败军前往了龙城,我们现在过去,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我们。”
王凝之眉头微蹙,又放松下来,那可是历史上建立南燕的慕容德,做出这样的举动并不算意外。
慕容臧小心地看着王凝之的脸色,见他不再多问,反而不安心,想起一事,主动说道:“使君上次问起的凤皇,也没有随大军一起逃走,使君要不要见见他?”
王凝之疑惑了下,将视线从手上的名单移到慕容臧的脸上。
慕容臧脸上透出几分古怪,又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