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城上,王凝之和刘牢之正看着江面上燃起的大火。
“不打不行,打了还得善后,”王凝之叹道:“你去吧,把王孝伯给我抓回来,要活的。”
刘牢之高声领命,他早就准备好了。
片刻之后,城门开启,一支骑兵从黑暗中冲了出来,直接杀向徐州军的营地。
王恭正在安排救援战船的事,刚刚分兵出营,刘牢之的骑兵便杀了过来。
救援的队伍抵挡不住,反身往营地里面跑,刘牢之率军紧随其后,直接杀进了军营。
营地内顿时乱作一团,徐州军打的打,逃的逃,在刘牢之的冲锋下溃不成军。
徐州军的营帐很快被引燃,刘牢之知道自己兵力处于劣势,率领骑兵在内来回冲杀,步卒则在外围纵火。
一片火光之中,孟昶率领的京口军解决了岸边的守军,前来支援。
见对手的援军赶到,徐州军的斗志彻底瓦解,在夜色中四散奔逃。
王恭骑在马上,大声呼喊周边的徐州军将士结阵御敌,但没人听他的,不少人从他身边跑过,对他的疾呼置若罔闻。
王家的亲卫见情势不妙,强行带着王恭离开营地,往京城的方向逃去。
可周围乱糟糟一片,到处都是逃窜的徐州军和追杀敌军的王凝之部下,一行人根本找不到通道。
王恭本就不愿离开,倔强地想要组织兵力再战,然而一支已经溃败的队伍,哪里是他能够凝聚起来的。
他就这么边打边退,结果被后面赶来的孟昶逮了个正着,打落马下。
太原王氏的贵公子、堂堂国舅爷,在地上滚了几圈,浑身沾满血迹和尘土,几名士卒上前将他按在地上。
孟昶不由得想起那个初雪的日子,王恭身着鹤氅裘,坐在高高的牛车上,自己躲在竹篱后偷看他的情形。
“神仙中人,跌落凡尘矣。”
石头城外的战事就此结束,徐州军的战力并不弱,但在王恭的指挥下,还是被刘牢之率领的一万京口军和冀州军轻易打垮。
王恭被人押解着带到王凝之面前,身上没一块干净的,一脸的不服。
王凝之笑道:“怎么样阿宁,是想骂我偷袭,还是骂部下太废物?”
“都不是,”王恭厉声道:“我技不如人,甘愿引颈就戮,但像你这样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刘牢之上前,想要给王恭来两下狠的,被王凝之喝止。
“乱臣贼子?”王凝之冷笑道:“我乱什么了,江东如今的太平,难道不是我在北边打出来的?”
王恭恨恨道:“那又如何,我忠于社稷,自能流芳百世,你不过是又一个王敦和桓温,必将遗臭万年。”
王凝之被他这话给逗乐了,大笑道:“小小年纪,说起场面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就是只会说大话,没看到什么能力。”
王恭正要再说,却看见刘裕带着灰头土脸的司马道子过来了。
王凝之为了防止他们逃脱,提前派刘裕带人在去往京城的路上等着。
司马道子尴尬地看了眼王恭,又小心地看了眼王凝之,低下了头。
王恭气道:“你那么早就离开了,怎么没逃出去?”
“他带人在路上埋伏我,”司马道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边上正得意着的刘裕,又问:“你这么多人,怎么没有突围成功?”
王恭叹道:“不习惯骑马,大腿擦得疼,实在是跑不动了。”
王凝之看着眼前这两个货,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应了刘牢之的话,胜之不武。
刘裕上前低声问道:“听说我抓的这个是王爷,那我是不是立大功了?”
“是啊,”王凝之不怀好意地看着司马道子,故意让他听到,“他还是最尊贵的琅琊王,不知道为何要跟着阿宁一起造反,明日我便带他去京城问问陛下。”
司马道子小脸煞白,他知道以他皇兄的性格,肯定会把自己卖了。
王恭则挺身而出,大声道:“你休想拿我们胁迫陛下,我们宁愿一死。”
王凝之点点头,“死的事不着急,你们王家那么多人,我且得抓一会,送你们一起上路。”
王恭这才意识到王凝之说的是谋反,是要族诛的罪名,脸色也苍白起来,说道:“王叔平你赢都赢了,还要赶尽杀绝吗?”
“这可怪不得我,”王凝之冷漠道:“你们既然敢对我出手,就得承担这样的后果。”
两人对视了一眼,绝望地低下头,不再吭声。
王凝之摆摆手,命人将他们带下去看管起来。
刘牢之问道:“明日真要领军去皇城?”
“那就看他们识不识时务了,”王凝之吩咐道:“将徐州的俘虏放回去,我们这可不管饭。”
刘牢之应了,知道这是要逼王蕴交出徐州,又问:“皇宫那边怎么说?”
王凝之想了想,“我再次上书,为你申请领军一职,看看陛下这回什么反应。”
石头城外的大火和厮杀声,早已惊动了京城。
不过等到天亮时,一切已经恢复平静,烧毁的战船都被拖走,码头和渡口依旧船来船往。
石头城外的空地上,血迹被厚厚的尘土掩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司马曜彻夜未眠,他不敢派人去打探消息,只得在宫中等候。
结果来的不是司马道子和王恭的捷报,而是王凝之的奏疏。
奏疏中王凝之没有提石头城外的战斗,只是催问拜刘牢之为领军将军的事。
意思很明显,王凝之赢了。
司马曜立刻派人去请几位皇亲和谢安等人入宫。
可大家不约而同地推脱了,连理由都一样,称病。
司马曜瘫坐在御座上,不知如何是好。
王蕴收到败军带回的消息,知道儿子王恭主动进攻、兵败被俘,也知道了王凝之按兵不动背后的深意。
于是他差人送信,向王凝之服软,表示小儿胡闹,希望王凝之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王凝之没有回复,也没有行动,继续待在石头城,等着其他人的反应。
不过王恭的兵败,再次让京城的各大世家看清了现实,那就是哪怕在江东,也没有人是王凝之的对手了。
王凝之也不是桓温,他不在意那些虚名,直接要的就是京城禁军的指挥权,若是不给,那他就自取。
谢家和桓家都对王凝之的行为保持了沉默,跳出来的太原王氏已经被收拾了,剩下的人要么和王凝之有交情,要么被震慑住了。
一场夜战之后,所有人都等着宫中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