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毕竟围观裸男示众的事,不少人都干了。
王凝之点到为止,并没有拿这个事大做文章,那些人挨完鞭子,便被家人从刘牢之那里领了回去。
一切正如王凝之所言,世家的态度十分和气,接过皮开肉绽的子弟,还得对刘牢之客客气气地道谢。
所有人都知道王凝之这是要拿世家开刀,所以京城里的世家子弟,经此一事后,全缩起脖子低调下来。
不少高门甚至将家中子弟送出京城,免得被王凝之抓到错处。
以前京城里的清贵官职,一下就变得不那么让人眼馋了,除了王凝之出手,打击各种浪荡行为之外,还有御史吴隐之和廷尉王雅加大了对不法之事的追究。
世家子弟嗑药喝酒,招摇过市的好日子,就这么结束了。
犹豫了数日之后,王恭接受了王凝之的提议,到桓伊的兖州刺史府做长史。
王忱则被王恺带回家打了一顿,又罚他在祖祠里跪了数日后,也被安排去外地任职。
王凝之放过王忱,除了给身为外戚的太原王氏一点面子,也考虑到王忱是范宁的外甥,不想闹得太难看。
于是继王国宝和司马道子之后,王恭和王忱也到宫里和司马曜辞行。
曾经聚在司马曜身边的那些年轻人,陆续被王凝之调离了京城。
司马曜面色不善,尤其是看向大舅子王恭的眼神里,满是愤怒。
王恭知道这是为何,躬身解释道:“陛下,眼下京城已被王叔平掌握,扬州恐怕不久也得落到他手里,我申请外出,也是权宜之计。”
司马曜沉默一阵,“卿此言何意?”
“眼下秦、燕两国尚在,王叔平的首要目标仍是收复失地,”王恭解释道:“大战在即,我过去之后,不愁得不到重用,或许还能有一丝转机。”
司马曜没太明白,追问道:“卿的意思,是打算过去从内部瓦解王凝之的势力吗?”
见他说得如此直白,王恭苦笑道:“陛下所言,谈何容易,不过王叔平当年便是从桓大司马帐下起家的,我觉得我可以一试。”
司马曜差点没骂出来,当年靠王凝之拖垮了桓温,现在又来指望你王恭拖垮王凝之,合着我这皇帝就一直这么任人摆布?
王恭从司马曜的表情里读懂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陛下应当信我才是,留在建康已经毫无机会,桓子野不算王叔平的嫡系,我过去后如果能说服他,便能出现变数,迎来转机。”
司马曜勉强点了点头,信不信又能怎么样,京城掌握在王凝之手里,他的诏令都出不了宫。
这次几个州之间的人员调动,也是王凝之和郗超上书,他表示同意而已。
司马曜以前觉得皇后王法慧太喜欢喝酒,他不喜欢,还将王蕴之召进宫说了一通,让他好好说下他女儿。
可现在,夫妻俩经常一起喝酒,一起烂醉如泥。
王恭说完,轮到王忱,他被兄长王恺打了一顿,又挨了母亲和舅父好一顿训,眼下身上的伤都还没好,老实多了,除了辞行之外,别的一句话也没说。
司马曜一时有些灰心,也懒得计较了,挥挥手让两人离开。
宫中的消息瞒不过王凝之,他早就让刘牢之收买了宫中的内侍,每日传达司马曜的情况。
刘牢之汇报完,有些忿忿不平,冷哼道:“王孝伯不识好歹,王公给他机会,他却心怀叵测,不如趁他北上,命人在途中伪装成盗匪截杀了他。”
王凝之白了他一眼,“这会你又敢打敢杀了?”
刘牢之嘿嘿两声,有些不好意思,“我按王公的意思,亲自鞭打了那些贵公子,结果那些世家不仅不计较,还带着礼物上门求我放人,百年世家,也不过如此。”
“千年世家,也怕你手里那杆枪,”王凝之说道:“以后在建康,行事大胆一些,有人犯到你手上,果断处理。”
刘牢之点头称是,又问:“那我差人去宰了王孝伯?”
“杀人不要用这种手段,”王凝之摇头道:“要杀,要光明正大的杀,杀得他们怕为止,暗杀这种事,反而显得我们露怯。”
刘牢之一想也是,但随即担心道:“可桓子野毕竟不是王公的人,万一真的被王孝伯说动,有了二心,也是个麻烦,不如早些调离。”
“不要总去想谁是我的人,谁不是我的人,”王凝之笑道:“不可能所有人都支持我的,但他们只要不反对我,我就可以接受。”
对于王凝之来说,身为方镇的朱序和桓伊,中枢为官的车胤和吴隐之,这些人都很难成为自己的人,但他们也不会为了司马家对付自己,这就足够了。
刘牢之有些明白了,挠挠头,“我听你的。”
“多收买些宫人,盯紧点咱们的这位陛下,”王凝之冷笑道:“就他那点能力,偏偏总想着给我使绊子。”
刘牢之笑道:“这个好办,眼下宫里那些人,只认钱,不认皇帝,价码给得够,让他们弑君都不是问题。”
宫人身处权力中心,是最能看风向的,司马家都成这样了,哪还会有人死心塌地为司马曜做事。
王凝之呵斥道:“别胡说,真要出了乱子,又是一件麻烦事,你看紧点就行,别太过火。”
刘牢之立马说道:“这我知道,我只是说王公不用担心,宫中尽在掌握。”
王凝之嗯了一声,“那你去吧,多提拔几个信得过的人,不然你可离不开京城。”
刘牢之兴奋地答应下来,他还是更情愿上阵杀敌。
解决完这件事,王凝之又带着郗超来找谢安。
谢安正靠在榻上,手里挥着麈尾,悠闲地听着几名歌姬奏乐,听到仆役的通报,他的好心情立马被破坏。
看着一脸笑意的王凝之,谢安无奈道:“我都把京城让给你了,你还老往我这里跑什么。”
王凝之和郗超行了个礼,在客位坐下,笑道:“谢公乃国之柱石,我们有不懂的地方,自然得过来请教。”
谢安扔下麈尾,“明日我就上书请辞,这西州城还是太近了,我得回会稽去。”
王凝之忙道:“叔父别急,今日真有事,想听听叔父的意见。”
谢安不想听,摆摆手,“接着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