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孩子他爹,我就说吧!咱们闺女有的是出息,这就和王爷同乘一辆马车了!”
刺耳、尖锐、贪婪。
不待崔恕有所反应,林枝枝立刻扑上前,捂住了母亲的嘴巴。
她回头惶恐的看了眼崔恕,见他面无表情,好像并未听清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娘,你声音小些!”
林母掰开她的手,有些不满。
“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是真!是不是为娘给你的东西派上了用场,不然就凭你这猪脑子,比不上你弟弟半分,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娘!这里是大理寺,要保持肃静!”
林枝枝焦急的直跺脚,又看向一旁的林父。
“爹。”
她虚虚的叫了声,没说别的话。
我猜,林枝枝大概是从前被林父打怕了。
和林宗耀一样,林父也是个酒鬼。
他一向不喜欢丫头片子,又觉得林枝枝是赔钱货,所以对她动不动就非打即骂。
我在心中冷笑一声。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一家,仿佛都是畜生,只有林枝枝一个例外。
林父上下打量了林枝枝一番。
随后。
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你这赔钱货,别以为你爬了王爷的床,就可以压老子一头了!”
林父凑到林枝枝耳边,恶狠狠的说,“你既然可以派人来通知我,为什么不让那跑腿的顺便带些钱来!”
林枝枝一惊,连忙辩解:“我没有……而且十三公子不是跑腿的,他是王爷身边的侍卫……”
“好哇,你竟敢派侍卫拿着剑来威胁老子……”
“——都给本王闭嘴!”
陡的,崔恕忽然在他们身后呵斥道。
“大理寺监牢之前,尔等也敢交头接耳?”
他声音冰冷无情,不怒自威,无不透露出上位者的绝对权威与冷酷。
林父腿一软,黄牙碾过舌苔,不情不愿的住了嘴。
崔恕径直穿过这家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林枝枝,你不是说,自己和弟弟感情深厚吗?”
林枝枝迟疑的接话:“是……”
“那本王倒是好奇,等下……你还认不认得出你弟弟的模样。”
这话说得让人心惊肉跳。
林枝枝刚想发问,可崔恕已然在典狱长的引领下走入了监牢。
我飘在崔恕的身边,随他默默穿过一间又一间囚室。
一路上,霉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狱卒手中铁链哗啦作响,惊起墙角一群啃食腐肉的老鼠。
突然,一只老鼠迅速爬过林枝枝的脚背。
她被吓得脸色发白,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没发出任何声音。
再看看林父林母那边。
他们到底只是普通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番惨状,被暗处囚犯嘶哑的哀嚎声一吓,顿时连辱骂林枝枝的心思都没有了。
又走了片刻,
前方的典狱长忽然停下脚步。
“王爷,林宗耀就在前面了。”
典狱长颔首微笑,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身处会客厅一般。
“可有按照本王的吩咐照顾好他?”
“那是自然。”
他二人对话平静无波,林母听着,还以为崔恕真的因为林枝枝之故,好生照料着自己的儿子。
“哎呀,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家宗耀平时不好伺候,日日都要喝酒吃肉的,还请典狱长多加用心,酒一定要温过才可以给他喝……不然,我家女婿一生气,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母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
我全程蹙眉听完。
她后半句的发言真的极其危险。
索性,林枝枝即时将她拖到了身边,大声打着哈哈替她圆场。
“——我娘都是胡说的,请大人千万千万不要当真!”
典狱长勾起唇角,笑容诡异。
“无妨。”
他便说边与崔恕对视一眼。
“按律,林宗耀每日都要承受鞭刑,若我每天不用酒泼他伤口消毒、不喂他吃腐肉充饥,恐怕他也活不到今日,更别提明日流放了。”
此话一出。
不待崔恕闪身,林父林母已经尖叫着扑了上去。
“林枝枝,你这丧门星!你弟弟要是被打死了,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熟悉的刻薄叫骂,铁栅栏后,林宗耀吃力的探出头来。
他手上松松挂着一根染血的布条,残缺的指甲抠在栏杆上,露出森森指骨。
“爹,娘,你们快救救我,救救我……”
林母见林宗耀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顿时就哭了。
她转身嚎啕着拉过林枝枝的衣袖,“刺啦”一声,就把袖口拽脱了线。
“死丫头!你弟弟都这副样子了,怎能再受流放之苦!你还不快去求王爷开恩!”
说着,她又从林枝枝腰间拽下一枚钥匙。
“这值钱玩意儿给你戴真是糟蹋,快拿来为你弟弟打点一下狱卒!”
电光火石间。
我一眼认出,林枝枝腰上正是仆妇们房间的钥匙。
这钥匙统一由惠姑姑派发,钥匙绳都缠着银线,是王府的象征。
想不到,林母对待林枝枝竟如此刻薄。
我有些不忍,就看着林枝枝踉跄着后退,背后撞上潮湿的石墙,随后朝崔恕猛的跪下。
“王爷,我弟弟才十九岁,你怎么能让他们废了他的手!我求求你,对他网开一面吧,他以后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路要走,他的手废了可怎么活……”
听到这话。
我心中对林枝枝的一丝怜惜瞬间消失。
我皱着眉,难以言喻心中的感情。
这难道就是那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不。
我想,这应该是剧情安排给林枝枝的唯一软肋。
我扭头看向崔恕。
果然。
他也渐渐皱紧眉头,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枝枝。
“林枝枝,你觉得你弟弟还能活多久?”
“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
“本王觉得,这已经够久了,不是吗?”
林枝枝小脸煞白:“王爷,你总不能让我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弟弟虽然杀了人,可我爹娘到底无辜……”
林枝枝说到这。
崔恕忽然就笑了。
我见他好半天才停下来,仿佛这话有多可笑似的。
“——对。你说的对!”
倏尔,崔恕止住笑声,冷冷说道,“这件事上,本王的确考虑不周,所以,林枝枝,不如你来说说,你弟弟到底应当如何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