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不值,不是我说了算。
我心想,并且在崔恕话落之后目光迅速扫过全场。
此时此刻,所有配角的视线都向这边投来。
我本以为是我接触到崔恕血液后身体现形,就跟闹鬼一样,所以才吸引大家调转视线。
却没想到,真正闹鬼的人,却根本不是我。
而是这些面无无关的配角们。
就在刚才,崔恕抚过我脸庞的瞬间。
他们就像是监控的探头一样,纷纷头部颤抖如人偶,开始嘎啦嘎啦的扭头,面向着我。
并且,也许是因为背光的关系,这些人之中的每一个都脸色黑沉,犹如炭烤。
一张张没有五官的黑脸通过一双双不存在的眼睛瞪着我,好像阴差催魂。
这些人是十万块墓碑,都在冲着我窃窃私语。
“她为什么会在这她为什么会在这她为什么会在这……”
“女配就该死女配就该死女配就该死……”
“女主什么时候出现女主什么时候出现女主什么时候出现……”
这不是闹鬼是什么?
我抬起头,疑心是造物主又在编排我。
不过也不一定。
她对我,也不应该这么恨吧?
也许这世上对女配的恶意并不都来源于造物主,说不定一本本古早虐恋话本的读者们早就怀揣着对我这种角色的莫名之恨,正在源源不断的把这种仇恨传播开来。
所以这种恨意是不能被停止的。
我于是眨眨眼,看看崔恕。
他是男主角,一旦受伤就会被所有人围成一圈。
果然,很快的。
不知是从哪来的医生凭空出现,抓起一个药箱就跑来崔恕的身边。
可我分明记得,徐县丞早和我们说过,县衙的药物已经所剩无几了,很多绷带和药粉都拿去救助了灾民。
我心有余悸,生怕眼前这些被剧情操控的龙套再次对我群起而攻之,就忍不住拉拉崔恕,道:
“阿恕,我们别在这,到房间里去。”
崔恕默默点了点头。
徐县丞给崔恕安排的房间在县衙后院,是整个县衙里最大的一间屋子。
一路上,十三紧紧随行相互,生怕有人再冲过来扔点什么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弄伤崔恕。
甚至为了安全起见,在崔恕进入房间后,十三还将医生拦在了门外,要求先检查他的药箱。
是的。
十三的自我意识已经渐渐从剧情之中开始剥离了。
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会毫不怀疑的相信这个医生出现的合理性。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十三和我一样,都记得昨天县衙里根本没这个人。
又一个觉醒者即将出现。
而就在十三守在门外的期间,我和崔恕则是待在屋里,两两无言。
我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痛得好像是自己也被砍了一刀。
此时此刻,血液媒介的时效已经过去,我再度恢复了灵体状态。
我本来想再碰触一点崔恕的血试图现形,谁知一回头却发现,崔恕胳膊上的伤口居然早已愈合了大半!
我瞬间傻眼了,就大声道:
“阿恕,你的伤好了?”
崔恕闻言,也跟着掀起自己的袖子。
果然,我没有看错。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崔恕的伤口竟然真的在不知不觉中长好了一半!
此刻,原本那条深可见骨的刀伤已经逐渐长至皮肉,再也看不到那骇人的白骨。
虽然疮面依然触目惊心,但绝对不再致命。
崔恕眉头紧皱,我却看得连连发颤。
“阿恕,这个……有没有痛觉?”
有。
我猜当然有。
崔恕一定会痛的。
因为我一早就听到了,刚才崔恕在为我挡刀时,极其克制的痛呼一声。
可是眼下,他坐在我身边,却依然顶着一张连额角都沁满汗水的、苍白色的脸对我说:
“完全不痛,可能这是剧情对我的保护机制吧。”
撒谎。
又撒谎。
从小到大,崔恕一直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却在我面前撒了无数个谎。
他以为我不知道。
而我其实次次都看穿。
我们自幼形影不离,但并不是影子和主人的关系。
我们是两颗形状不同的树,刚刚好长在一起,彼此依偎已成习惯,就纷纷长成和对方轮廓呼应的形状。
以前我尝试下厨,成品极其难吃,可崔恕尝了却说美味。
更不要提我以前绣的那些花样,那么丑,别人看了都摇头,他却天天宝贝得不行,非要贴身穿着,又自相矛盾的生怕别人看不到。
“这可是我家栀栀一笔一画亲手绣给我的,多好看啊,别人可没有。”
我早知道崔恕在我面前是个骗子。
而我却习以为常,根本没想过要拆穿他的谎言。
只有这次。
我终于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
“你骗人。”
崔恕微微一愣。
他转头慌忙想跟我解释,可我却摇摇头,再也没说话了。
因为眼前的情况很不寻常。
以前,崔恕也为我在手掌心制造过一些伤口,但剧情都没有出手干预。
这次它迫不及待就为崔恕修复伤口,一定有着别的什么原因。
我想了想,心里迅速罗列出几种可能。
一,也许崔恕现在还没有被造物主抛弃,我们被困桐县,很可能是因为这里即将上演一些重要的剧情。
而在接下来的剧情中,崔恕需要大展身手,所以不能让他身负这样重的重伤在身。
至于二。
我闭了闭眼,心里忽然想到了林枝枝。
我觉得崔恕现在这样,很可能是因为林枝枝即将出现了。
男主虽然身负主角光环,却也并非有金钟罩铁布衫护体。
在很多必要时刻,很多话本小说都会安排男主角命悬一线,再由女主角就会。
对。
男主可以受伤。
但不能是为了救女配而受伤。
必须是为了女主。
一想到这,我就有点沮丧。
可就在这时。
也不知崔恕是怎么了,我见他突然就拿起桌上的短刀,对着自己的胳膊,就用力一划!
我被吓了一跳,根本拦不住他,就只见鲜血喷薄,又一次喷了我满脸。
这道伤口,依然也是深可见骨的程度。
“崔、崔恕!你到底在干什么!”
可我根本没想到。
就在我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崔恕不动声色,只是咬紧牙关,再次划下一刀。
一瞬间。
我只听到“啪嗒”一声。
……一块被崔恕新鲜且下来的、完整的肉,就这样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