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在军营的时候,他也没少给将士们处理伤口。
他下手一向讲究一个快准狠,管用就行。有时候实在没条件了,抓一把土按在伤口上就能止血,从来不带手软的。
然而一碰上盛辞月的手臂,他的动作不自觉地就轻了起来,生怕把她给碰疼了。
盛辞月憋着一口气一声不吭。
李随意注意到她浑身紧绷着,只好和她说些别的,转移注意力。
“昨天那些追杀你的人,我暗自扣下了一个,看能不能问出些东西。”
他们昨日一共留下了六个活口,五个被淮阳公主带走审讯了。
以这些死士的职业素养,淮阳公主绝对审不出什么东西。
相信过不了今天,那些死士就全都会“无故暴毙”了。想要从他们嘴里撬出来有用的信息,还是得暗锋营上。
盛辞月点点头,目光游离到立在不远处兵器架上面的黑杆银尖长枪上。
这杆长枪长度约莫一丈三左右,枪身墨黑,没有任何多余的纹路。枪尖以精钢为骨,只在与杆衔接的地方做了些缠绕的图案。
整体没有任何装饰用的雕刻花纹,离了如此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枪身上阴沉沉的杀伐之气。
她记得这杆枪。
昨天李随意就是用它,隔了百十步的距离就把那为首的蒙面人捅了个对穿。
略一回想,她发现和李随意相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正儿八经的拿武器。
以前要么是随手从身边侍卫手里抢,要么干脆就是赤手空拳。
原来他擅长的武器是长枪。
这种武器在战场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进了京确实不好走到哪带到哪。
有点杀鸡用宰牛刀的意思。
李随意余光扫了一眼,见她在看自己的武器,慢悠悠的同她介绍。
“它叫七杀朔月,是我十三岁的时候父亲为我打造的,已经跟了我六年了。在京城里行事携带不便,在南境都是从不离身的。”
盛辞月点点头,发出中肯的评价:“一看就是你的武器。”
“嗯?”
李随意被挑起了些好奇心。
“怎么说?”
盛辞月目光从黑漆漆光秃秃的枪身转移到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李随意身上。
“你们的风格都是一样的——实用就行,一点花架子都不要。”
李随意轻嗤一声:“它是跟着我上阵杀敌用的,要是雕上一幅逐鹿图,还能拿给敌人欣赏不成?”
盛辞月也笑了。
这话说得不假。
她虽说没有亲自上战场上杀过敌,但她在城楼之上俯瞰过战场。
战场之上,容不得一点花架子。
武器只要少一点装饰的纹路,就能少一分断裂的危险。
而往往就是这一分的危险,能决定生死。
言语间李随意动作很快的帮她处理好了伤口,盛辞月惊奇的偏头一看:“你这手法比大夫的都好。”
李随意轻笑一声,收了剩下的纱布放到一旁的桌上。
再一转头,就看到盛辞月困倦的打呵欠。
“累了吗?那你先休息会儿。”
“不不不!”
盛辞月赶紧摇头,从床边站起来:“事情说完了,我得赶紧走。毕竟我们……不能走得太近嘛。”
说着她还心虚的瞥了李随意一眼。
李随意失笑:“在书院也没见你这么懂避嫌。”
“那在书院我是尹怀袖啊!”
“好好好。”
李随意妥协:“我叫人准备马车,送你回去。”
他说着就准备出门安排。
走到门口,余光看到盛辞月脑袋靠在床头半阖上眼的样子,不由得多加了句。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险境,记得早些用信号筒。”
这次都实在是危险。
他都不敢想如果晚来了一步,盛辞月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那人明显就是要一击毙命,杀了盛辞月。
到了现在,他只要回想昨日的情形,心中都会忍不住的后怕。
盛辞月实在是累的不行,本来昨日的奔袭就没恢复过来,加上今天又折腾这么一通,早已撑不住眼皮。朦胧中听李随意说了什么信号筒,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昏睡过去。
府上家丁准备好了马车,李随意拿披风将盛辞月裹了,亲自抱上去。
盛辞月太累了,一路上都睡得很沉。
再睁眼的时候,外面日头正盛——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
她坐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这才算是歇过来了劲。
云卷一直在屋子里守着,见她醒了,忙叫人去传膳。
盛辞月端着粥边喝边问:“娘呢?”
云卷回道:“三殿下来访,夫人在前厅和他说话。”
“三殿下?”
盛辞月眉头微皱:“他怎么来了?”
云卷想了想:“奴婢隐约听了两句,好像是要说前日你在凌寒山被刺杀的事。哦对了,这件事陛下交给三皇子调查了,想必是来问案子细节的。”
她边说边悄悄抬眼看向自家小姐。
其实昨天三殿下也来了。
正好就看到李随意抱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一路送回房间。
当时三殿下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色很不好看。本来昨天就要问大小姐的,但是被李随意拉走了。
盛辞月接近两日没吃东西,此时心思都在饭食上,也没注意到云卷脸上的异样。
吃完了饭,她下床走了走,再轻轻按了按自己的伤口。
不愧是她。
身体倍儿棒,经历了那么惊险的大逃杀,两日就能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了。
于是她换了衣服,带着云卷去往前厅——
她也想听听,这件事江焕打算怎么查。
到了那里发现厅中不止有纪华音和江焕,盛扶光也在。
“哥哥?”
她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跑过去:“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盛扶光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当时他们的目标都在你身上,只留了三人对付我。那三人我已经都抓住了,三殿下正在同我商量如何审讯。”
盛辞月点点头,这才看向江焕。
犹豫片刻,还是规规矩矩的朝他行了个礼。
“臣女见过三殿下。”
江焕眼中光芒暗淡下来,语气中带了些苦涩:“怀袖,你为何同我越来越生疏了?你已经很久没叫过我昭麟兄了。”
盛辞月垂着眸:“三殿下身份尊贵,臣女不敢逾越。”
纪华音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把女儿拉到自己身后,对江焕道:“三殿下今日不是只谈正事吗?”
江焕看着纪华音眼中明晃晃的让人避嫌的意思,只能暂时移开目光,继续正事。
“盛世子说,同那些死士交手的时候,发现他们的武功路数很熟悉?”
“是。”盛扶光缓缓点头:“不知三殿下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书院失火当日,有一个黑衣人曾来找过我,声称要带我去见他的主子?”
江焕看着他,心中已经猜到了他的下一句话。
“那黑衣人和前日刺杀辞月的那伙死士,武功招式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