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韩辛夷就意识到说错话了。
虽说她安排得很缜密,陆府那个粗使婆子断然不敢反水出卖她。
而且,那婆子眼下被赶出陆府,已经拿着钱跑路,早不知去向了。
只是她不问青红皂白便冤枉人的事情,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想往回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立马便有人好奇地问她:“韩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啊?莫非你跟这位沈小娘子认识?”
连陆老夫人都朝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倒是一下子就分解了沈玉楼张冠李戴编故事的焦点。
沈玉楼垂下眼眸,无声冷笑。
她大废口水编出一个书生和小娘子的爱情故事,可不是为了给奶茶做广告。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引韩辛夷出来攻击她。
因为她其实是个很小心眼的人。
报仇不太喜欢隔夜。
再看韩辛夷,死死揪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懊恼不已,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可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韩辛夷只能咬咬牙,将先前厨房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许是出于某种本能的预感,她略去了沈玉楼巴结讨好她的那一段。
除此之外,她还有意抹平了自己冤枉沈玉楼的细节,并将所有过错都推到王婆子和田娘子的身上去。
沈玉楼没料到韩辛夷会省略掉关键信息,意外之余,又有些遗憾。
不过她并不着急。
冰山都露出一角了,还愁窥不见全貌?
韩辛夷敢这样踩着他人,往自己脸上贴无辜面具,就有人敢上前去撕下她那张伪善的面皮,不让她好过。
余光瞥了眼陡然变色的田娘子,沈玉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向陆老夫人。
自家府邸中出了这样的事情,陆老夫人脸色一沉,目光冷冷地望向田娘子。
后者心中一紧,暗道完了完了,忙就要下跪认错。
结果沈玉楼却抢在她面前,对陆老夫人道:“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怪我,当时我一门心思都扑在寿宴菜式上面,无暇顾及其他,对身边的人未免就冷淡疏离了些,所以才会导致王婆子对我心生误会。”
不管谁对谁错,她先主动将错误往自己身上揽,这样就全了陆府对下人管束无方的颜面。
陆老夫人闻言,脸色果然好看了几分。
沈玉楼继续说道:“田管事知晓此事后,立马便开始彻查此事,还了我清白,又罚了那王婆子,将其打了一顿撵出府去。”
李有福也在旁说道:“确实,要不是田管事雷霆手段,明断是非,我这小徒弟啊,怕是就要背上一个污名了。”
说罢,他朝着陆老夫人重重一揖:“这还多亏了老夫人治家严谨,管理后宅有方,才能教出田管事这等能干的左膀右臂。”
沈玉楼也跟着朝陆老夫人福了一礼以示感谢。
师徒二人都在竭力帮田娘子说好话。
还顺带着将陆老夫人也往上捧了一捧。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是人精,闻言,也都跟着赞陆老夫人治家严谨。
大家七嘴八舌一通赞,陆老夫人总算是熄了心中怒火,好言安抚了沈玉楼一通,又赏了她一堆东西做补偿。
就连田娘子,都得了一支金钗子做奖赏。
谁能理解田娘子此刻的心情啊。
本来她以为,自己这次定然逃不掉一场罚。
结果因为沈玉楼师徒二人帮她说话,竭力维护她,老夫人不但没罚她,甚至还赏了她一支金钗子!
那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
梦醒后,田娘子再看向韩辛夷的目光,就像寒霜一般冰冷。
这位韩家大小姐,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明明是她自己保管贴身之物不当,给了王婆子可乘之机,结果刚才却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她用人不慎……着实可恶得很。
想到那句被韩辛夷张冠李戴的诗,田娘子心中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韩辛夷还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眼见事情跟自己预想中的不一样,她不由得着急起来。
这些人脑子都有问题吗?
她刚才话里的意思,明明是在暗示他们沈玉楼为人太高傲,结果竟然无一人关注沈玉楼的人品问题!
还有陆老夫人,简直就是个老糊涂,居然还赏了沈玉楼一堆好东西!
甚至就连厨房里那个管事娘子都得了赏,独独她,什么也没有,连句安慰的好话都没一句!
所以,她刚才说那么多,难道就是为了帮沈玉楼换回一堆奖赏?
强烈的不甘在心中蔓延开,韩辛夷脸上的表情险些崩塌。
而这时,田娘子忽然笑着说道:“说起来,韩姑娘今天确实有些心神不宁呢,竟将一首诗经里的经典佳作,误以为是自己身边的小姐妹之作了。”
不等众人好奇追问,田娘子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韩辛夷有意略过的那段一一道来。
并着重叙述了韩辛夷批判佳作的详情。
一众夫人小姐们听得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韩辛夷。
“这首鹿鸣,我七岁那年便能倒背如流了,韩姑娘可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她怎会连这么经典的名着都不曾读过?”
“没读过不说,她竟然还将这首佳作抨击得一无是处,真是好大的口气!”
“……”
各种声音飘进韩辛夷的耳朵中,韩辛夷呆愣当场,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从头寒到脚。
刚才沈玉楼巴结讨好她的那首诗,居然出自诗经?
还是首大家耳熟能详的经典佳作,这……这怎么可能!
完了完了,她暴露了!
韩辛夷一张脸瞬间雪白,几乎不见血色。
她强撑着笑道:“诸位误会了,这样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佳作,我岂会不知?只是当时沈小娘子将这首诗张冠李戴在我身上,我以为她是在巴结讨好我,对她这幅做派很是不喜,所以才故意这样说讥讽她一番的。”
讥讽他人,好过身份暴露!
两害相权取其轻,韩辛夷本能地选择了前者。
现场沉默下来。
碍于韩家的地位,倒也没人直接对韩辛夷这话进行反驳。
韩辛夷暗暗松了口气,正暗自庆幸躲过一劫。
结果她一口气还没松完,忽然有人提议道:“今日恰逢老夫人大寿,不如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玩一场击鼓传花的游戏,鼓声一停,得花者便现场作诗一首为老夫人道贺,如何?”
很好。
这是要当场考一考韩辛夷的真才实学了。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沈玉楼说不得要对提议的人道一声多谢。
眼前的这位韩家大小姐,是不是被人鸠占鹊巢,很快便能知晓了。
沈玉楼垂下长睫,余光冷冷地瞥了眼韩辛夷。
后者闻言身形踉跄,几乎腿软跌倒在地。
别说当场作诗了,她连会背的诗都没几首!
然而旁人却不管这些,陆老夫人更是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道:“这个主意好。”扭头吩咐田娘子,“快去准备,也让我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