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硝烟掠过城墙,箭矢破空的尖啸与伤者的哀嚎交织成人间炼狱。医农轩的白幡在箭雨中猎猎作响,七辆特制的木质担架车裹着浸过冷水的牛皮,在血泊与碎石间颠簸前行。车辕上的老药工挥鞭驱赶健骡,车斗里装满陶罐、银针与熬煮草药的铜锅,车轮碾过结冰的血渍,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张大夫!西城墙缺口处有大批中毒伤兵!”一名浑身浴血的护卫撞开医农轩临时据点的木门。张鹤年抓起药箱的手顿了顿——他布满皱纹的掌心还留着昨日试毒时的黑痕。昨夜为破解九幽阁淬在兵器上的“蚀骨散”,他已连服七种解毒草药,此刻太阳穴突突直跳,舌根仍残留着苦涩的金属味。
“备三辆担架车,带上雄黄、南星、半边莲!”他扯开领口的盘扣,露出脖颈处青紫的毒斑,“再取三坛烈酒,用沸水煮开!”话音未落,七名学徒已将装满药材的藤筐搬上马车。最年幼的阿元偷偷往师父药箱里塞了块糖糕,却被张鹤年布满老茧的手按住:“等制出解药,为师再吃。”
战场中央,担架车如离弦之箭冲向硝烟最浓处。车帘猛地掀开,张鹤年跃下马车,玄色长袍沾满泥浆。他蹲在一名抽搐的士兵身边,银针闪电般刺入对方人中、曲池等穴位。“快!撬开牙关,灌下南星汁!”学徒们手忙脚乱地撬开伤兵紧咬的牙关,深褐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在雪地上洇开狰狞的痕迹。
与此同时,医农轩后院的丹房内,火光将墙壁照得明灭不定。老药师李墨正将研磨成粉的犀角倒入坩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九幽阁的毒里掺了西域尸陀林草!”他抓起沾着药粉的羊皮纸,“普通解毒剂根本没用,必须以毒攻毒!”话音未落,坩埚突然剧烈震颤,青绿色的烟雾腾空而起,熏黑了整个屋顶。
“加大牛黄用量!”李墨的咳嗽声混着烟雾,“再取三尾活蜈蚣,用冰蚕血浸泡!”学徒们屏住呼吸执行命令,手指被蜈蚣钳住也浑然不觉。当第一碗冒着气泡的紫黑色药汤熬成时,李墨率先饮下半碗,喉结滚动间,额角青筋暴起。“毒性压制住了...”他抹去嘴角的血沫,“快,送去给伤员!”
前线担架车内,张鹤年正用烧红的烙铁为中毒士兵烙烫伤口。皮肉焦糊的气味令人作呕,伤员在剧痛中苏醒,却因服用了麻醉草药无法挣扎。“忍一忍,毒血不除,神仙难救!”张鹤年的声音嘶哑如破锣,手中烙铁又深了几分。当滚烫的烙铁终于离开皮肤,黑色的毒血混着脓水汩汩流出,伤员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血色。
夜色深沉时,医农轩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中毒的士兵、受伤的百姓、甚至被俘的九幽阁杀手,都在等待救治。张鹤年望着药罐里翻滚的解药,突然抓起一块糖糕塞进嘴里——这是他十二个时辰以来的第一口食物。远处城墙上传来梆子声,新一轮攻防战又要开始了,而他手中的药杵,从未停下研磨的节奏。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李墨终于捧着瓷瓶踉跄而出。瓶中淡金色的药液在火把下流转,散发着奇异的香气。“成功了!”他将解药递给张鹤年,“用冰蚕寒毒中和尸陀林草的热性,再以千年人参固本培元...”话音未落,他已瘫倒在地,手中还紧攥着被毒烟熏黑的药方。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医农轩的白幡上凝结着冰晶与血渍。张鹤年望着远处重新燃起的烽火,将最后一碗解药灌入伤员口中。他知道,只要九幽阁的毒器还在,这场与死神的赛跑就永远不会结束,但手中的药箱与银针,便是他最锋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