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朝都城朝歌的晨曦漫过城墙时,太庙前的九鼎已腾起袅袅香烟。成汤身着玄色王袍立于祭台之上,凝视着龟甲裂纹中流转的紫气——人族疆域内阡陌纵横,炊烟如星点密布,西岐的麦田泛着金丹般的光泽。
这是他治下第三十载,人族以耕织为基、礼乐为骨,早已摆脱商灭夏战争后的孱弱,成为洪荒大地不可忽视的力量。
然而此刻,洪荒修士界的震动远超朝歌的祥和。一道横贯九天的神念如惊雷破空,悄然落入每一位修士的识海:“三十三年后,昆仑之墟,三清、西方教论道。”
短短十六字,让沉寂已久的洪荒修士界骤然沸腾,这比人族百万年的兴衰更能牵动修士的心弦。
洪荒边界混沌海的混沌气流中,一盏青灯已燃烧了数个会元。灯影下,老道枯坐的身影仿佛与混沌融为一体,他袖口的尘埃里藏着凶兽劫的血痕,发髻上的玉簪刻着龙凤初劫的纹路。
当论道的消息传入识海时,老道指间的先天龟甲骤然碎裂,露出里面凝结的混沌元气——这是他等待的契机。
“圣人论道……”老道抚过腰间的乾坤袋,袋中半截灵宝碎片微微震颤。他见过凶兽一族以洪荒为猎场,利爪撕裂苍穹;见过龙凤麒麟三族在不周山下尸积成山,鲜血染红天河。
见过巫妖大战时日月无光,星辰陨落如雨。百万年来,多少族群如朝露般璀璨又湮灭,唯有圣人始终端坐九天,看沧海桑田、星河轮转。对这些卡在准圣巅峰瓶颈的老古董而言,圣人的片言只语,或许就是破境的关键。
东海龙宫的水晶殿内,敖广正用龙须擦拭定海神针。水镜中映出的人族战船已能抵达东海深处,让这位龙族始祖眉头紧锁。
当论道的消息传来时,他猛地拍碎身前的玉案,龙鳞在激动中泛起金光:“传孤令,四海龙族精锐随孤赴昆仑!”
“陛下三思!”龟丞相急忙劝阻,“昆仑山乃圣人居所,无请柬擅入,恐遭天谴!”
敖广甩动龙尾卷起巨浪:“孤不求登堂入室,只求在山门之外沾些道韵。当年女娲娘娘造人成圣,龙族也曾送上贺礼,难道这点薄面都没有?”
话音未落,四海龙族已开始集结,虾兵蟹将组成的船队劈开巨浪,向着昆仑方向驶去。
洪荒各地的修士都动了起来。西王母的瑶池仙境中,九尾狐族收起千年魅惑,梳理着圣洁的狐尾。
北溟之海的玄龟驮着小岛般的身躯,每移动一寸都在海面上留下玄奥的龟甲纹路;南瞻部洲的散修们自发结成队伍,腰间的法器碰撞声在山谷间汇成洪流。他们中不乏活过数个量劫的老怪物,曾对人族的兴盛冷眼旁观,但此刻都朝着昆仑方向汇聚。
朝歌城外的玄都观,香火缭绕中,观主正对着八卦图推演天机。当论道的消息传来时,图中的阴阳鱼突然逆转,显现出“福祸相依”四个古字。
他眉头微蹙,人族修士虽数量庞大,但能承受圣人威压的不过百中其一。
“师尊,弟子欲率玄都观修士前往昆仑。”观主对着虚空一拜,识海中传来老子温和的声音:“道在己心,不在远近,人族当去,却不可强求。”
终南山玉柱洞内,云中子刚炼完一柄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突然紊乱,将洞壁划出裂痕。这位曾助成汤灭夏的修士望着西方,喃喃自语:“三教论道,圣人威压非金仙以下修士能承受,贸然前往只会伤及道基。”
他取来玉简刻下法旨:“凡玉柱洞弟子,需结七星阵留守山门。”
西岐城外的田埂上,老农放下锄头时,掌心闪过一丝灵光。他腰间的酒葫芦装着百种灵果酿就的悟道酒,沟壑纵横的脸上刻着巫妖大战的伤疤。
“娃子,爷爷去西边听老先生讲学。”老农摸了摸孙子的头顶,身形化作流光冲天而起,留下孩童望着天空发呆。
成汤在太庙召集百官,望着龟甲上的祥瑞沉吟道:“圣人教派论道是洪荒盛事,人族当派代表前往。但需谨记,圣人之下皆为蝼蚁,不可造次。”
最终决定由比干率领三十位金丹修士,携带灵谷与丝绸作为朝圣之礼,不求悟道,只求表达人族敬意。
距离昆仑山三万里处,一道无形的结界横亘天地。这是圣人威压自然形成的壁垒,越是靠近核心,空气便越发凝重,连阳光都仿佛被压得低垂。
最先抵达的是蜀山剑派,数百柄飞剑如银河倒挂,却在结界百丈外齐齐停下。为首的剑修抱拳行礼:“蜀山弟子叩见圣人,不敢擅入圣地。”话音刚落,他们在云端结成剑阵,剑身对准昆仑方向,以剑器接引稀薄道韵。
半月后,妖族大军浩浩荡荡而来。青丘狐帝率领三千狐族修士踏云而至,九尾舒展如华盖,却收敛了所有魅惑气息;万妖谷的熊罴精扛着擎天巨斧,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却在结界外千丈处驻足。
北海冰原的雪狼族踏着冰霜而来,雪白的狼毛在靠近结界时化作温顺的绒毛。妖族向来散漫,此刻却个个神情肃穆,仿佛回到了妖皇帝俊统治的黄金时代。
西方教的队伍最为特别。数百位修士,手持锡杖,口中吟诵经书,金色佛光在头顶凝聚成莲花。他们没有抢占近前位置,反而在最外围停下,将菩提籽撒向荒漠。
刹那间,戈壁上长出成片菩提林,林间浮现“慈悲”“善念”等梵文,成为后来修士歇脚的好去处。
一年之内,昆仑山三万里外已成生灵的海洋。东边的修士用五行阵法隔绝风沙,搭起连绵道台。
西边的妖族用兽皮搭建帐篷,帐篷外刻着静心符文;南边的散修在树上筑巢,树冠间挂满悟道玉简;北边的水族引来活水,低洼处形成湖泊,湖面漂浮着悟道莲花。
临时集市悄然兴起:有人用妖兽内丹换疗伤丹药,有人以阵法心得交换炼器材料,甚至有凡人修士支起摊位,售卖灵谷烘焙的糕点。
一位卖符篆的老道生意最好,他的符篆没有攻击符文,只有“静心”“凝神”等辅助字样,恰好契合朝圣者的需求。
第三年春分,昆仑外围出现第一道奇景。湖边打坐的老修士吐纳时,灵气化作白雾在头顶凝结成云,云团中浮现三清论道的虚影,虽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韵。周围修士纷纷侧目,却无人敢靠近,只是默默调整坐姿,试图从中感悟玄妙。
此事传开后,更多奇景接踵而至。菩提林中,每片叶子闪烁金光,叶面上浮现梵文,随风轻响如诵经;北边的湖泊里,鱼儿跃出水面留下水痕,组合成“因果循环”的图案。
南边的山峰上,顽石自动裂开,露出天然形成的太极纹路。这些奇景并非人为,而是圣人威压与万灵愿力交织的产物,越是心诚的修士,越能从中看到契合自身道途的景象。
专修丹道的散修目睹灵芝化丹后,悟透“药引在心不在物”的道理,当场突破太乙金仙。
妖族小狐狸在菩提林听经三年,褪去妖身化为人形,领悟净化心魔的神通;凡人孩童捡到带道纹的石子,多年后成为人族修士中的佼佼者。
但并非人人都能得偿所愿。有魔修急于求成试图闯界,刚迈出三步,便被无形威压碾成飞灰,连魂魄都未留下。
这惨烈一幕让所有修士心头一凛,终于明白“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并非虚言。从此再无人敢越雷池一步,连说话都刻意放低声音,生怕惊扰圣地中的圣人。
十年光阴在打坐中流逝。昆仑外围的生灵换了一批又一批:有的感悟圆满离去,有的寿元耗尽坐化,新的朝圣者源源不断赶来。但这片土地始终肃穆,风沙经过时放缓脚步,飞鸟过境时收敛鸣叫。
比干率领的人族队伍在中途停下,将灵谷播种在昆仑外围。灵谷吸收道韵后,长成结满金丹的仙禾。
比干将仙禾分给各族修士,人族的谦逊赢得万灵好感。消息传回朝歌,成汤正在祭天,闻言笑道:“人族立足洪荒,靠的不是武力,而是兼容并蓄之心。”
距离论道三年时,昆仑山上空云层变化:甘霖降下洗去心魔,无声雷鸣清明识海。有修士发现,异象竟与《周易》卦象对应,于是更多人研究易经,推算论道时日。
偶尔有圣人弟子从昆仑走出,他们不与外围修士交流,只是巡视结界,偶尔留下法语。
一次青衣道童路过湖边,见修士对着水痕苦思,随口道:“水中影,镜中花,执于表象失本真。”说罢离去,却让修士茅塞顿开——道韵不在固定图案,而在水流无常。
结界边缘,白发老妪始终抱着半块玉佩。这是巫妖大战中牺牲的道侣所赠,当年他曾说:“若听圣人论道,必为你求平安符。”如今玉佩在圣人威压下发烫,浮现淡淡符文,老妪知道,道侣的心愿实现了。
三十三年时光终至尽头。清晨,昆仑外围所有生灵从打坐中醒来,天地灵气粘稠如蜜,呼吸间满是道香。数万里内鸦雀无声,只有菩提叶沙沙声与湖水轻拍岸的声响。
东方天际泛起七彩霞光,非寻常金色,而是祥云汇聚的光芒。光芒中传来钟磬之声,如大道初开的韵律,让生灵不由自主挺直身躯。修行短浅的修士开始颤抖,非因恐惧,而是激动——他们能感受到,圣人即将现身。
上古修士望着霞光泪湿眼眶,这景象与鸿钧道祖讲道何其相似,却少了俯视众生的威严。他想起百万年颠沛,好友陨落,此刻终于明白:洪荒万族兴衰,唯有大道永恒,圣人正是大道化身。
结界边缘,各族修士自发整理衣袍:蜀山剑修擦拭飞剑,妖族收敛妖气,比丘僧整理袈裟,人族修士束紧发髻。比干率领人族取出青铜鼎,点燃朝歌檀香,香烟直上云霄,带去人族感恩。
昆仑山上空云层分开,露出三座悬浮高台。高台之上,隐约可见道袍身影,虽遥不可及,却能感受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超然气度。四大圣人教派弟子分列两侧,气息沉稳如万年青松。
数万里外的洪荒生灵齐齐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排练无数次。他们来自不同种族,道途各异,此刻却怀着同样敬畏。风沙静止,流水平缓,天地灵气仿佛屏住呼吸,等待那改变洪荒格局的论道之声响起。
昆仑墟外,万灵静坐,霞光漫天。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论道即将开始,而数万里的朝圣奇景,本身已是大道演化的一部分——圣人论道不仅传道,更以道韵滋养洪荒,让万灵在敬畏中感悟,在静思中成长,这或许就是盘古开天以来,圣人存在的真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