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深用“壮士断腕”的狠招,险险化解了顾南淮手中的证据。
现在,他手上唯一剩下的王牌,就是那张病房里的亲吻照!
腰上传来顾南淮手臂收紧的力量感,是一种无声的支撑,时微也更抱紧了他的腰身。
她非但没有被季砚深的威胁吓退,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更深、更冷的讽意:
“季砚深,威胁的戏码用多了,你不觉得腻味,我还觉得恶心!”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季砚深最脆弱的神经。
他眼底的阴鸷瞬间翻涌成暴怒,长指几乎要将手机金属外壳捏碎。
男人胸膛剧烈起伏,漆黑深眸死死盯着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的她,像是要用目光将她钉死在原地。
时微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噬人的目光,眼神狠狠剜向他:“那张照片你尽管拿去曝光!我时微——宁愿身败名裂,也绝不再回到你这个垃圾身边!”
季砚深明显一怔。
“垃圾”两个字,狠狠钉进他灵魂深处那个从未愈合、腐烂流脓的旧伤口!
刹那间,他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
瞳孔猛地缩紧,下颌线绷紧到极致,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两个字嚼碎!
那些深埋的、腐烂的记忆碎片在剧痛中炸开:
电话听筒里父亲冰冷厌弃的“又撒谎、争宠”。
瑞士雪山空难的广播声。
他无数次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被父亲定义为“不如垃圾”的、耻辱的自己!
“呵……”一声极低、极冷的嗤笑从他紧咬的牙关里逸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碎感。
“时微!”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试试?”
时微冷笑,“再说一百遍也一样——季砚深,你就是个垃圾!”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她抬手指着他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和几乎要捏碎手机的手,语气是赤裸裸的嘲讽,“像条疯狗!”
“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你、甚至恨你的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动用你那点肮脏的权势去查、去威胁、去逼迫……这不是垃圾是什么?”
“识相的就滚远点,别再自取其辱!”
她这话音落下,顾南淮上前一步,掌着门板边缘,一副要关门的架势,目露挑衅,“季砚深,请吧——”
季砚深眼中戾气暴涨,拳头裹着劲风直砸顾南淮的脸!
顾南淮反应极快,偏头闪过的同时,一记凌厉勾拳反击季砚深下颌。
季砚深抬手格挡,两人瞬间在狭窄门口缠斗起来,拳脚相撞发出沉闷声响。
招招狠厉,势均力敌!
时微看着这一幕,心脏悬到嗓子眼。
不一会儿,两人都挂了彩。
顾南淮颧骨挨了一拳,嘴角破裂;季砚深下颌也挨了重击,闷哼一声,唇边溢出血丝。
两人眼神凶狠,短暂分开,胸膛剧烈起伏。
“够了!”时微厉喝,已迅速拨通报警电话:“110吗?静安路52弄303号三楼,有人私闯民宅暴力伤人!请立刻出警!”
季砚深猛地看向她,又死死盯住挡在她身前、同样挂彩却寸步不让的顾南淮。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最终,他染血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
眼神狠狠剜过两人,带着无声却刺骨的警告:等着!
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狼狈的伤和冲天的戾气,决绝地冲下黑暗的楼梯,瞬间消失在雨幕里。
……
冰冷的暴雨疯狂抽打着街面。
季砚深僵立在雨幕中,昂贵衬衫紧贴悍利肌理,雨水混着嘴角血丝淌下。
狼狈无法掩盖他周身翻涌的、足以绞碎雨幕的阴鸷戾气,像一头濒临失控的困兽。
刺目车灯撕裂雨夜,一辆线条冷硬、明显改装过的迈巴赫无声停下。
后侧车门打开,周京辞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跨步下车,伞面精准地笼罩住季砚深头顶,自己肩头瞬间湿透。
“季哥。”周京辞声音不高,目光扫过他湿透的肩背和嘴角刺目的伤,眉头紧锁,“晚上饭局等你一晚上,怎么跑这儿来了?”
说话间,抬眸意味深长地扫过漆黑的老式洋楼三楼窗口。
季砚深仿佛没听见,也没看他。
他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汽和浓重的血腥味,沉重的身躯摔进宽大舒适的真皮沙发里,发出闷响。
周京辞随后收起伞上车,车门无声闭合,瞬间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咆哮。
车厢内极为安静,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和顶级皮革混合的冷冽香气。
周京辞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将一条干毛巾扔到他手边,目光在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破裂的嘴角逡巡,“季哥,你这……跟顾南淮动的手?为了时微?”
季砚深靠在沙发里,闭着眼,雨水顺着他凌厉的侧脸线条滑落,滴在染血的领口。
他没有回答,只是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冰冷嘶哑的命令:“发照片。”
周京辞眼神微闪,没有立刻动作,反而身体向后一靠,嘴角噙起一抹玩味又带着几分刻薄的冷笑:
“照片一出,顾南淮‘光风霁月’的人设算是彻底烂透了,身败名裂板上钉钉。顾家?呵,也得跟着震三震,顾伯伯的位子怕是都要晃一晃……”
他刻意停顿,目光掠过季砚深紧闭双眼下的细微表情,话锋一转:
“至于你的‘季太太’……‘有夫之妇’病房偷情,白天鹅变荡妇谈资。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顾家?别说接纳,怕是恨不得跟她撇清十万八千里,踩上几脚都嫌脏!”
他嗤笑一声。
“也该!大学那会儿装得跟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似的,我砸了多少真金白银的面子追她,正眼都不给一个。呵,合着都是装的!婚还没离利索,就急不可耐地往别的男人怀里钻,背叛你。这种女人,就该让她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那声充满鄙夷的声音刚落——
季砚深倏然睁眼!
冰冷的目光直直钉在周京辞脸上。
没有咆哮,没有多余动作,仅仅是一个眼神——沉冷、阴鸷、带着令人窒息的、被侵犯了所有物的暴怒。
整个车厢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冻结。
周京辞脸上的笑容骤然僵死,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那玩世不恭的姿态被这无声的、纯粹的压迫感碾得粉碎。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触碰到了季砚深最不能碰的那根逆鳞——他可以恨时微,但绝不容忍旁人如此轻贱她。
“我这就发。”周京辞重重戳向早已准备好的平板电脑发送键,屏幕上正是那张要命的亲吻照。
指尖即将落下的瞬间——
“住手!”
季砚深突然开口制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周京辞动作顿住,抬眼看向他,眉心轻皱,语气带着刻意的“不解”和“拱火”:“怎么,心软了?”
季砚深阖着眼皮,胸膛起伏了一下,鼻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带着轻蔑,“心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压抑,仿佛在说服自己,“周京辞,我要的是当年那个站在舞台上、骄傲干净的白月光时微,不是一个被流言蜚语碾碎、万人唾弃的‘荡妇’。”
周京辞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心底冷笑:呵,嘴硬。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她真毁了。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用一种了然又略带嘲讽的语气附和:“也是。”
车厢陷入冗长的沉默,只有车外暴雨敲打车顶的沉闷声响。
季砚深闭着眼,脑海都是时微偎在顾南淮怀里的画面,以及她鄙夷不屑的眼神……
男人沉在阴影里,像一座孤岛。
……
暖黄的灯光下,面条在锅里翻滚,香气弥漫。
时微专注地捞面,侧脸柔和。
顾南淮靠在厨房门框边,嘴角贴着创可贴,气场依旧沉稳。
手机震动,屏幕显示“周京辞”。
他走到相对安静的窗边,接通,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周公子。”
电话那头,周京辞的声音同样冰冷直接,背景是行驶的雨声:“顾二爷,安心陪你的心上人,照片暂时安全,他……”
周京辞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终究是舍不得他的‘白月光’真变成过街老鼠,下不了手。”
顾南淮眼皮微眯,目光落在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幕上,指尖在冰凉的窗玻璃上轻轻叩了一下。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顾二爷。”周京辞的嗓音恢复了几分慵懒,带着政客式的疏离与提醒。
“季哥是周家得力的合作伙伴,他离不离婚,对我们而言无关紧要。我们和你,也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有些事,点到为止,对大家都好。”
顾南淮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冽的弧度,声音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管好你的人。手伸得太长,容易折。”
“彼此彼此。”周京辞干脆地挂断,通话结束得干脆利落。
之前,顾南淮就和周家通过气,周家不会拿照片作为威胁。
顾南淮收起手机,转身。
时微正好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碗从厨房出来,氤氲的热气柔和了她的眉眼。
她将碗放在小餐桌上,抬眸对他露出一个清浅而宁静的笑容:“面好了,趁热吃。”
厨房的暖光,食物的香气,还有她眼中那抹重获自由的安宁,瞬间驱散了电话带来的硝烟味和窗外的狂风暴雨。
顾南淮眼底最后一丝冰霜彻底融化,被温暖的灯光浸染。
他迈步走向餐桌,嗓音温沉:“辛苦了。”
时微笑笑。
今晚季砚深找上门时,顾南淮的话给了她十足的底气——“照片的事不用怕,我和周家通过气了,他们不会让季砚深发出去。”
正是这份笃定,让她能那样强硬地、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现在想来,季砚深临走时那阴鸷到极点、几乎要噬人的眼神……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他以为牢牢掌控的局面,早已被周家和顾南淮,暗中摆了一道。
一丝冰冷的讽刺在时微嘴角漾开。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玄关角落的地面,一件深色的男士西服外套静静躺在那里。
是季砚深的。
她走过去,俯身将它拾起。
“啪嗒。”
一声轻响,一支宝蓝色的钢笔从外套内袋滑落,掉在光洁的地板上。
钢笔的线条流畅优雅,通体是深邃的宝蓝色,在灯光下流转着昂贵金属特有的内敛光泽,一望便知价值不菲。
然而,就在笔身中间偏上的位置,却极不协调地紧紧缠绕着几圈透明胶带。
那廉价的、带着塑料感的胶带,粗暴地束缚着笔杆,将原本的尊贵感撕裂,显得如此突兀和……狼狈。
时微的目光落在胶带上,眉心蹙紧。
这支笔……
正是上次被她掰断,扔进垃圾桶的那支。
时微心底没有波澜,只剩荒谬与讽刺。
没有一丝犹豫,她弯腰拾起那支缠着丑陋胶带的钢笔,拉开门,连同那件仿佛还残留着他冰冷气息的西装,一起狠狠掷入了楼道深处不可回收的垃圾桶。
关上单元门,时微转身回到客厅,目光落在沙发上顾南淮的深色西服外套上。
她走过去,想帮他挂起来。
刚拿起外套,动作轻柔地抖开。
‘嗒’一声轻响,一枚圆润冰凉的黑色棋子从内侧口袋滑落,悄无声息地滚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时微低头看去。
那是一枚围棋黑子,质地温润。
朝上那面刻着的两个清晰的篆体小字:时微。
时微的呼吸瞬间停滞。
记忆如闪电劈开脑海。
大一时,她为了奖金苦战围棋赛。
深夜棋室里,是顾南淮一次次陪她复盘,最终险胜捧杯,这枚刻着名字的黑子,是她送出的纪念品。
他一直留着?贴身带着?
她猛地抬眼,目光直直投向餐桌旁的顾南淮。
顾南淮显然听到了动静,转头看来。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那枚棋子上,随即,那目光抬起,沉甸甸地,锁住了时微的眼睛。
两人隔着几步距离对视,空气仿佛凝固。
顾南淮没有任何迟疑。
他离开餐桌,几步就跨到时微面前。
他伸出手臂,一把将眼前的人紧紧揽入怀中。
时微的身体在他怀里先是一僵,随即,那紧绷的力道无声地松懈下去。她没有挣开。
窗外,滂沱的雨声依旧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