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魔道联军的袭击刚退去,赤明城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硝烟的余味。
城内大道上,一辆马车在两名城卫军的驾驭下朝着城主府疾驰,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急促的声响。
只因方才耽搁太久,眼看宴请时辰将过,两名护卫拼了命地扬鞭赶车,恨不得让马儿生出双翼。
而马车之后,宁远秋正迈着追风般的步子拼命狂奔。
他身形如箭,脚底板踏得地面咚咚作响,带起一阵疾风,紧紧追随着前方的车影。
马车上的连青竹仍在暗自思忖,琢磨着待会儿见了小师弟该摆什么脸色。
帘外传来城卫军“已到城主府”的通报,她也没多想,随手撩开帘子便要下车。
可脑袋刚探出车厢,连青竹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眨了眨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正站着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胖子城主。
只见府门处,城主李默子领着剑老等一众宗主,竟都候在门口,像是专程在等她到来。
一瞧见连青竹,李默子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瞬间堆起殷勤的笑,对着她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多谢剑仙大人出手斩了那魔道妖女,救我赤明城于危难!本城主在此替全城百姓,给剑仙大人叩谢了!”
话音刚落,李默子便要躬身行礼。
可他那身肥硕的肉实在太多,任凭他使出浑身力气往下弯,腰背也只是微微塌陷了些,哪里看得出半分鞠躬的模样?
反倒像只圆滚滚的皮球在原地拧了拧,透着几分笨拙的滑稽。
他身后的一众宗主见状,忙不迭跟着齐声附和:
“多谢剑仙大人!”
唯有玄剑道人立在人群里,身姿挺拔如孤峰,脸上满是不屑与质疑,喉间还溢出一声冷嗤:
“哼!”
这阵仗让连青竹霎时愣住了。
往日里,她哪见过这等场面?
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对自己毕恭毕敬,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顺着脊梁骨窜上来,心里顿时爽翻天了。
诶嘿!
这城主大人上道啊,这么给面子!
这下,看谁还不知道我绝世剑仙连青竹,就是牛批!
可心头那点暗爽还没焐热,连青竹便蹙起了眉,满是疑惑。
先前剑老和小师弟说她杀了那魔道大统领时,她只当是两人信口胡诌,压根没往心里去。
可眼下,这么多宗主都对自己毕恭毕敬,除了玄剑道人,竟像是全信了那说法。
难道……她真的把那妖女给宰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连青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却摸了空,却摸了个空,随后嘴角抽搐的在心底吐槽道。
疯了,全都疯了!
我特么连剑都没有,怎么斩的那妖女?
自己那柄配剑为了救小师弟,早就扔进去喂虚空裂隙了。
还斩杀妖女?自己难道是用手劈的吗?
连青竹蹙眉思索的模样落入李默子眼中。
他只当是自己的安排惹了剑仙大人不快,顿时慌了神,忙不迭朝一旁的剑老猛使眼色,催他赶紧想办法圆场,千万别惹得大人动怒。
剑老接收到城主的示意,眼底掠过一丝无奈,随即脸上迅速堆起热络的笑,快步凑到连青竹的马车旁,躬身道:
“师父!师祖他老人家已在里头候了许久,咱们快些进去吧?”
本就有些发怔的连青竹,一听“师父”二字,嘴角又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她抬眼看向剑老,一脸“你谁啊?”的神情。
剑老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凑了凑,语气恳切:
“师父!弟子求剑之心天地可鉴,您就收下弟子吧!”
连青竹眼皮跳了跳,心里直犯嘀咕:
我也不会使剑呀?
能教你什么?
谁知剑老越说越激动,竟全然不顾城主先前的嘱咐,当场就要撩衣下跪磕头,嘴里还高声喊着:
“师父!您就收了徒儿吧!”
见这把年纪的人要给自己下跪,连青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轻呼一声:
“呀!”
随后她便手脚并用地从马车上蹦了下来,脚步飞快地抢先往城主府里钻。
李默子等人见状,连忙紧随其后拥了进去,只留剑老在门口扯着嗓子喊:
“师父!弟子绝不会放弃的!弟子是真心想要向你学习无上剑术啊!”
喊完转头,正撞见宁远秋站在一旁,嘴角抽搐地看着他,剑老顿时一愣,随即讪讪道:
“宁师叔,您也到了?”
宁远秋望着他这副模样,只觉滑稽,无语地点了点头。
剑老却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宁远秋的胳膊,满脸殷勤:
“宁师叔,您可得在师父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啊!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
被他这么一拉,宁远秋顿时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猛地甩开剑老的手,丢下一句“咱俩不熟”,便头也不回地朝府内快步跑去,全然不顾身后剑老那瞬间耷拉下来的眉眼。
被众人抛在身后的剑老,孤零零地立在城主府门口,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仿佛被风吹得发懵。
可片刻后,他眼中倏地重新燃起灼灼斗志,暗自咬牙:
老夫的剑道之路,若无高人点拨,这辈子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绝不能就这么放弃!老夫定要拜剑仙大人为师,去看一看那剑道之巅的风采!
念及此,剑老脸上又迅速堆起乐呵呵的笑,迈着步子也快步跟进了城主府。
另一边,连青竹晕头转向地闷头往府里闯。
今儿个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虽说连青竹素来爱极了这般人前显圣的场面,此刻心底确实泛起几分隐秘的快意。
但这接二连三的怪事实在太过离谱。
被城主大人亲口认证斩杀了妖女、受一众大人物恭敬相待,甚至连剑老都要拜师……
桩桩件件都透着说不通的诡异,像无数根线在她脑子里缠成了乱团。
再加上早上方才与小师弟闹出那等尴尬之事,本就心绪不宁的她此刻更觉得她头重脚轻,半天理不出半点头绪来。
她此刻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晚宴赶紧结束吧,好让她能快点逃回去,一头扎进自己那暖和的被窝里躲着。
正当她昏昏沉沉、脑子打结时,耳畔冷不丁钻进习道子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猥琐的声音:
“小青竹你来了?我那小徒儿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