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一扁嘴,边上的贾敏就知道王熙凤指定没摇到想要的签,凑过来想要开解一二时,却见签子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便笑着打发婆子去找解签的和尚,又宽慰王熙凤:
“这签筒里怎么还有无字签?估摸着忙咱们这一场法事,签筒都没好好规置,不如再摇一次?”
王熙凤摇头,把签子扔回签筒,只说:
“摇不到想摇的,自是无缘。下次再说。”
她自个站了起来,扶起贾敏越发小心。
她这会有点怀疑,贾敏除了是被淮扬这边的暗害了之外,是不是也有可能贾敏是因为怀了孩子又没了,伤了身子,最终一命呜呼。
司长姐姐能轻易要来孩子,极大可能就是这孩子存在过。
“没那么娇气,我看等满了三个月,我还是得多动动,像你,一直忙着,生巧哥儿比我快多了。”
贾敏笑得温婉。
这一胎,说得上来之不易。
玉姐儿都五岁多了。
她才有了第二胎。
更加珍惜,便更想做好。
但凡她到时候生个孩子像巧哥儿一个晚上就生出来了,又这般乖巧,除了拉屎哼唧几声,不哭不闹的。要她什么她都愿意。
“这人体质不一样。不过,到时候问问徐大娘。小孩重要,大人更重要。”
王熙凤也不说虚的。只让贾敏挽着往外面走。
一群人一起看着堆成山的纸扎元宝烧尽,已是暮色四合。
观音山的台阶被残阳染成了金色。
还是林如海在前面,一众人跟在后面下了山。
张夫人跟于太太没有坐自己家的车。
挤着一起上了王熙凤的车。
又拉着贾敏一起路上说话解闷。
时局稳定下来以后,夫人太太们又重新聚了几次。
张大人作为原来太上皇的人,这次占大义,跟林如海一起顶着压力革新盐政,终于被皇上嘉奖了一番。
大有继续留任的可能。
张夫人看见王熙凤的时候便特别亲热。
于太太原来交际的圈子是盐商家的太太奶奶,偶尔才跟官夫人打交道。
这次万隆帝当庭褒奖黄玉林忠义可嘉。
如今三家男人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于太太自然也就跟王熙凤来往了起来。
她性子颇为爽利,虽是身份不行,也没有怯懦之态。
王熙凤很愿意带她一起玩。
四个人凑了一个叶子牌的局,逢初一十五的,一家做东,四个人一起吃吃喝喝玩玩。
刚刚山上说话不方便。
挤一起了,张夫人便从怀里掏出了四个小小的胭脂罐子。
“一人一个,广府十三行的东西。”
王熙凤打开一看,指尖挑起一点,便笑着把贾敏的那罐子拿走了。
“姑姑还是给我用吧,这里面有麝香。”
张夫人连忙说:
“对对对,我还没来得及说,这里面用了活麝香,慎重一点不用为好,拿来送人打赏还是不错的。”
贾敏微笑问道:
“麝香还分死活?”
于夫人笑着回道:
“分的,贾夫人。”
黄玉林主做的是盐商,手握那么些船,当然也做些别的生意,比如胭脂水粉。
于夫人便耳熟能详。
这会坊间卖的麝香分三个档次。
最低的就是死麝香,猎户猎杀野生麝鼠,取干结香块,一钱卖能卖八到十五两。
中间一档是青康藏驿道茶马商收回来的吐蕃香,也是死麝香,品质好一些,一钱卖二十到三十两。
最贵也最少的便是滇西猎人捕捉活麝取完整的香囊,一钱要五十到八十两。
这会外面卖的胭脂多是用的死麝香,讲究一点的人家都觉着不干净,专门找人买活麝春脂。
一整个麝香囊悬吊在胭脂汁里泡着,回头那胭脂上色又鲜亮又久还干净。
再不然,就得用冬雪冷萃,腊月里采雪水融香,脂体更清透。
“每两胭脂要用麝香一钱,但凡二两银子以下的胭脂,轻易别用。”
于夫人最后总结。
“还真是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讲究。”
王熙凤以前光会用。
“十三行那边,新出了一款龙涎香胭脂,比用麝香的贵十倍,等到手了,我再往府上送。”
“那可真要谢谢于太太了。”
“客气什么。”
几句寒暄话说完。
王熙凤便问起了前一阵她托张夫人跟于太太办的事。
林如海跟张大人都是京官,始终还是要回京城去当官。
王熙凤便琢磨着先在京城置地盖房子。
前一世,这两口子怕是都没有心力去折腾这些事情。
搞得林黛玉必须住在荣国府,后面又住进了大观园。
晦气!
她想趁这会先把地买了。
不远不近的那种。
贾琏好跟林如海继续保持关系。
林黛玉也有自己的宅子。
哪怕这两口子没能避过劫数,林家的钱也不会全部进了荣国府。
任何时候,不在自己口袋里的钱便不是钱。
再者,再过几年,元春要是依旧封妃,那位太上皇依旧发疯,京城地皮的价抬得极高,盖房子的价也不低。
现在弄,能省好些钱。
“姨妈,于太太,这地皮的事有眉目了么?”
张夫人摇头:
“还没呢,要大,要上朝方便,还要经济。这就得等。”
于太太也说:
“我家那位说,也不急,等今年年底。有就是有,到时候找人出手便是。”
王熙凤好奇道:
“年底怎么了?”
贾敏笑道:
“傻孩子,等琏儿在官场再多几年你就懂了。朝廷一贯喜欢秋后算账,到了冬天,关一批,杀一批,流放一批。这房子地皮还有庄子便会压价出手。”
闻言王熙凤一拍巴掌:
“喝,这就跟一出天灾,就该买地一个理儿!”
贾敏微笑不言。
倒是张夫人接茬:
“这灾情什么的,传到咱们耳朵里,早就晚了。当地的庄头拿着咱们的钱先把好地买了,才跟咱们说。最后不过是些边角料。”
王熙凤一想,还真是。
老太太派人去查了关外的庄子。
回头写信跟她说,好几个庄子都连起来了,庄头仗势也好,趁着有灾压价也罢。
总之,这些多出来的地全挂在贾家名下。多出来的出息则跟贾家没有任何干系。收租收得很高,比老太太订的多了两成,佃户都以为是贾家苛刻,骂声连天。
贾家庄头还因为买地的事跟忠顺亲王的庄头起过许多冲突。
真真好大一口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