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无枪之境
圣米格尔酒店的大堂比想象中更像个正规场所，侍应生穿着笔挺的燕尾服穿梭于宾客之间，水晶吊灯折射的光斑在大理石地面上缓缓移动。一楼宴会厅的入口处摆着一张长桌，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逐一登记入场者的姓名，桌下的金属箱里堆放着各式枪械——这是奥尔尼奥定下的规矩：所有进入的人必须交出武器，由专人用指纹锁保管，离开时凭信物取回。
“把枪放这儿。”登记员面无表情地推过来一个编号为“07”的黑色收纳盒，唐·本杰明看了眼汤姆腰间的微冲，对方会意，率先将mp5K放进盒里，金属碰撞声在喧闹的大堂里格外清晰。杰瑞和另外三个保镖也依次交出武器，连战术靴里的匕首都没放过，最后轮到唐·本杰明时，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格洛克19x，枪身的温度还带着他的体温。
“唐先生，这把枪很精致。”登记员拿起手枪检查，看到握把上的定制纹路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瑞士枪匠的手笔。
“我的习惯是枪不离身，但今天破例。”唐·本杰明看着他将手枪放进编号“01”的盒子，按下指纹锁，“希望你们的保管足够安全。”
“奥尔尼奥先生特意交代过，您的武器由他的贴身保镖亲自看守。”登记员递过来一枚黄铜徽章，上面刻着数字“01”，“凭这个取枪。”
安德烈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眉头微蹙：“连防身武器都要交？”他的三个保镖显然也不适应这种规矩，手不自觉地摸向空无一物的腰间。
“在蒂华纳，规矩比武器管用。”唐·本杰明将信物别在西装内侧，“奥尔尼奥敢让所有人卸械，说明他有绝对把握保证安全——至少在这栋楼里。”他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楼下交给你了，记住，别签任何文件，也别喝陌生人递的酒。如果有人寻求庇护或者合作，可以留下联系方式，回洛杉矶后再让艾斯调查调查。”
安德烈点头时，宴会厅里的巴西商人已经朝他招手，那些人显然也经历了缴械的过程，脸上带着同样的局促。唐·本杰明看着他融入人群，才转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汤姆和杰瑞紧随其后，五人的步伐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二楼的走廊异常安静，暗红色地毯吸走了所有声响，墙壁上的油画描绘着墨西哥独立战争的场景，画中士兵的枪口仿佛正对着每个路过的人。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门口站着两个保镖，都是奥尔尼奥的心腹，腰间没有武器，只有耳麦里偶尔传出的低语证明他们并非普通侍者。
“只能一个人进。”左边的保镖欠了欠身，他认识唐·本杰明——奥尔尼奥带人到得州的时候见过。
唐·本杰明示意汤姆等人在走廊待命，五人立刻呈扇形散开，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个可能藏人的角落，二楼会议室外面也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保镖，不过有几位军装士兵格外引人注目。杰瑞靠在楼梯扶手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汤姆则盯着会议室的门板，仿佛想用眼神穿透那厚重的橡木，看清里面的动静。
推开会议室门的瞬间，雪茄烟雾混合着皮革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鼻腔发痒。这是一间约五十平米的椭圆形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红木长桌，十二把高背皮椅围绕四周，坐着七个人，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杯未动的威士忌，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再无他物——没有装饰画，没有绿植，连窗户都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挡，只有天花板的吊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墙壁上，如同一个个扭曲的幽灵。
“唐，你终于来了。”奥尔尼奥从主位上站起来，他今天穿了件深绿色西装，领带是墨西哥国旗的配色，“还以为你会被楼下的美人绊住脚。”
唐·本杰明拉开长桌末端的椅子坐下，椅面的皮革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环视一周，在座的七人里，只有奥尔尼奥是旧识，其他人虽然在资料里见过照片，此刻真人坐在面前，压迫感却比想象中更强——这些人都是在血雨腥风里爬出来的狠角色，即使没了武器，眼神里的锋芒也足以杀人。
“这位是内梅奥·奥塞格拉·塞万提斯，cJNG的新掌舵人。”奥尔尼奥指着左手第一位的男人，对方穿着黑色丝绸衬衫，领口敞开，露出胸前狰狞的蛇形纹身，脖子上挂着一串骷髅头项链，每个骷髅的眼眶里都嵌着绿宝石，“上个月刚把华雷斯集团赶出哈利斯科州，手段比他父亲还狠。”
内梅奥起身时，皮椅与地毯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比照片里更高大，手掌宽厚得像熊掌，握手时力道惊人，指节上的老茧刮得唐·本杰明手背生疼：“蒙力跟我提过你。”他的西班牙语带着浓重的南部口音，蒙力是cJNG对外联络员，在洛杉矶与唐·本杰明见过面，“他说你是个守信的人——在我们这行，守信比黄金值钱，但也更容易死。”
唐·本杰明回握的力道丝毫不减：“我只对值得守信的人守信。”
内梅奥突然笑了，露出一颗金牙：“有意思，我喜欢直接的人。”
“这位是伊万·奥尔威·古兹曼，锡那罗亚的现任掌权者。”奥尔尼奥指向右手第一位，与内梅奥的凶悍不同，伊万穿着浅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手指上的祖母绿戒指价值连城，看起来更像个华尔街银行家，“他父亲‘矮子’古兹曼的故事，你应该听过。”
伊万起身时动作优雅，握手轻飘飘的，更像是一种仪式：“埃梅奥跟我说过你。”他的英语带着牛津腔，据说在英国留学时主修过经济学，“你们的效率非常高效——我喜欢高效的合作者。”
“运气好而已。”唐·本杰明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那里藏着与温和外表不符的冷光，“比起令尊在全球建立的毒品网络，我这点成绩不值一提。”
伊万推了推眼镜：“父亲太执着于‘帝国’，而我只在乎利润——希望我们的合作能让双方的账本都更好看。”
会议室的气氛因为这几句对话缓和了些，奥尔尼奥趁机走到房间最内侧，那里坐着两个与毒枭气质截然不同的人。“这位是劳尔·梅希亚·阿吉雷中将，墨西哥陆军副总参谋长，主管北部边境防务。”他介绍道，对方穿着笔挺的橄榄绿军装，肩章上的两颗金星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胸前的勋章多到几乎遮住口袋。
劳尔中将起身时，军靴在地毯上踩出沉闷的声响，握手时带着军人特有的僵硬：“唐先生，久仰。”他的语气公式化，眼神却在快速打量唐·本杰明的西装——显然认出了那是brioni的定制款，“政府对边境的能源安全很关注，希望你们的‘商业活动’不会影响地区稳定。”
“我们只做合法生意。”唐·本杰明意有所指地补充，“当然，合法生意也需要‘安全保障’，这方面还要多仰仗将军。”
劳尔的嘴角扯了扯，没接话，算是默认了这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军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能源联盟的收益里有他们的一份。
最后，奥尔尼奥指向那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对方胸前别着一枚蓝色徽章，上面印着“墨西哥运动党”的字样：“这位是费德里科·加西亚，现任内阁能源部长，同时也是总统的顾问之一。”
费德里科起身时，公文包不小心被碰倒，露出里面的一份文件，封面上“能源计划”的字样一闪而过。他的握手带着政客特有的热情，手指柔软，与毒枭们的粗糙形成鲜明对比：“唐先生的贞观集团在可再生能源领域很有建树，墨西哥欢迎这样的国际资本——当然，要在法律框架内。”
唐·本杰明看着他镜片后精明的眼睛：“我相信在加西亚部长的指导下，我们的合作会完全符合墨西哥法律。”
七个人重新落座时，红木长桌将他们连成一个封闭的圈。没有武器的会议室里，空气中的火药味却比刚才在走廊看到的步枪更浓烈——毒枭、将军、政客，这些本该是死对头的人此刻坐在一起，只为一个共同的目标：从墨西哥的能源蛋糕里再一次划分。
奥尔尼奥率先点燃雪茄，烟雾在吊灯下缓缓升腾：“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开诚布公——能源安全联盟的章程，需要各位都点头才行。”他看向唐·本杰明，“你是发起人之一，先说说你的想法？”
唐·本杰明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个人。没有武器的房间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这里的筹码是地盘、利益和人命，而谈判的语言，从来都是无声的威胁与心照不宣的贪婪。他知道，今天的每句话都可能点燃战争的导火索，也可能铺就一条通往巨额财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