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已带了几分燥热,却还没完全褪去暮春的轻柔。窗外的泡桐树缀满了淡紫色的喇叭花,馥郁的香气被风裹挟着,若有似无地渗进高三(一)班的教室。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压力,粉笔与黑板摩擦的沙沙声格外清晰,那是期中数学模拟卷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过程正在林雪萍手中逐步成型。
她穿着一身淡烟灰色的薄款西装套裙,腰身收束得恰到好处,勾勒出干练的职业线条。乌发松松地盘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额头旁。她全神贯注地书写着,粉笔字迹娟秀流畅,逻辑步骤层层递进。每一个回身讲解的眼神都沉静锐利,扫过下面一张张年轻却绷紧的脸庞。还有一周就是期中考,这是踏入高三下学期的第一次重要摸底,空气中飘荡着焦灼与拼搏的气息。
江韵华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的笔在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窗外泡桐花枝斜斜探入视线一角,摇曳的影子落在摊开的卷子上。他的目光追随着讲台上那道清丽的身影,思绪却有些飘远。那道几何题其实他已经琢磨出来了,此刻更多是在看林雪萍微蹙的眉心,看她因为连续说话而略显干燥的唇瓣——那是他哥江明华早上特意提醒他带给林老师的新买的那支润唇膏的作用似乎快失效了。
坐在他斜前方隔了两排的许清瑶,微微侧着头,露出姣好的侧脸轮廓。长而密的睫毛低垂着,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认真得连阳光在她发梢跳跃都浑然不觉。她能感觉到那道来自侧后方的视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自己都未完全意识到的专注与温度。嘴角悄悄抿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笔尖却因走神而不小心在纸上戳下了一个深深的小墨点。她掩饰般地用指腹用力摁了摁,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伴随着窗外越来越浓郁的紫藤花香悄然弥漫开来。
讲台上,林雪萍终于放下粉笔,转向全班:“这道题的关键,在于找到那条不起眼的辅助线,建立两个看似无关三角形之间的关联。有时候,答案就藏在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用心去发现。”她清亮的嗓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江韵华和许清瑶的方向片刻,又平静地收回。
“下课。班长收一下课堂作业。大家再认真梳理一下解法。距离期中考试还有最后几天,拼尽全力,不留遗憾!”下课铃准时响起,林雪萍宣布道。话音刚落,教室里像是解开了某种封印,顿时响起一片拉椅子的声音、低声讨论的嗡嗡声、还有大口喝水的动静。
林雪萍收拾讲台上的教案和练习卷,微不可察地轻吸了口气。连续两节连堂课的站立和高强度思维,加上昨晚批改作业到深夜,此刻疲惫感如潮水般悄然涌上,太阳穴隐隐有些胀痛。走出教室,楼道里穿梭着赶去其他教室的学生,人声鼎沸。她快步穿过人流,向着教师食堂的方向走去,只想尽快找个地方坐下来,让过度运作的大脑稍稍喘息。
“林老师!”
刚走到食堂门口,一个熟悉温厚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林雪萍脚步一顿,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江明华略带担忧的脸庞。他显然是特意等在这里,手里还拿着一个看上去挺沉的帆布工具包。
“你怎么在这儿?”林雪萍有些意外,脚步放缓。
“听说你在上连堂,猜你差不多该下课了。”江明华快步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眉峰不易察觉地拧了拧,“脸色不太好啊?胃又不舒服了?还是太累了?”他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伸手接过林雪萍臂弯里那厚厚一叠练习卷。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臂,传递来的温度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有点累,可能昨晚睡晚了点。胃还好。”林雪萍没有掩饰倦意,轻轻晃了晃头,试图驱散那点晕眩,“你拿这个干嘛?不重?”她看向那个帆布包。
江明华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卷子,又示意了一下工具包,嘴角勾起一丝带点自嘲的笑意:“这点算什么?赶工的时候扛钢筋模板都练出来了。”他将帆布包甩到肩上,动作流畅利落,透着一股常年与工地打交道的笃定。“走吧,请你吃午饭压压惊,慰劳一下我们辛苦的林老师。”
两人并肩走进略显喧嚣的教师食堂。正值饭点,人头攒动。江明华让林雪萍先去占座,自己熟门熟路地去打饭菜。他很快端着两个堆得满满的餐盘回来,显然是怕饿着身边这位常常为了工作错过正点吃饭的拼命三娘。
林雪萍看着自己盘子里明显加量的清炒时蔬和炖得软烂的排骨玉米汤,旁边还有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而江明华自己盘子里则是相对朴素的工作餐搭配。心头那股从早上就隐约徘徊的沉甸甸的疲惫,竟神奇地被他这种细致无声的关怀驱散了大半。她拿起筷子,先舀了一勺热汤送到嘴边,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胃里和心口都熨帖了不少。
“谢谢。”她轻声说,眼底漾开真实的暖意。
江明华看她喝了汤,脸色似乎缓过来一些,才拿起自己的筷子:“客气什么。对了,我来找你不光是为蹭饭和当搬运工,是你们学校的陈主任找我。”他咽下一口饭菜,解释道,“校庆八十周年的主舞台背景板设计,之前投标那家设计公司出的图太商业化,缺乏‘书院’特有的底蕴和活力感,校长和校庆办都不太满意。陈主任知道你……咳,知道我,就辗转托人来问,能不能给点意见,或者小范围修改一下。正好我今天在附近工地勘测完有点空,他就把电子稿和原始设计说明发给我了。刚在门口等你的时候,顺便在手机上粗略看了下。”
林雪萍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南城一中即将迎来八十周年校庆,校方高度重视,各项筹备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展开。她是知道的,但作为高三毕业班的任课老师,她的主要精力都押在了教学和临近的期中考上。倒是许清瑶和江韵华他们,作为学生会骨干,据说承担了大量的策划和组织工作,尤其许清瑶负责的视觉设计板块,压力很大。
“难怪许清瑶同学前阵子看她总是抱着一大堆资料跑来跑去。”林雪萍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又关心地看向江明华,“那你……答应帮忙了?会不会太占用你时间?你们工作室那个改造项目不是刚启动吗?”
“时间挤挤总有的。”江明华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林雪萍碗里,动作很自然,“而且,帮学校做点事,感觉也挺不错。刚才在手机上看了下那个原始设计,问题倒不大,就是没抓住灵魂。校庆舞台背景,最重要的是传递出一种精神的传承感和学生时代的活力感,而不是冷冰冰的高大上模板。我吃完找地方给你看看图?或者你下午有空?不耽误你工作的话。”
他的建议总是务实又切中要害。林雪萍看着他眼中那种遇到“设计问题”时特有的、跃跃欲试的光彩,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方向。“下午第一节课后我有空堂,一个多小时。正好也想看看你出手,能改出什么新气象。”她微笑着,眼神里带着鼓励和一点小小的期待。
一顿简单的午饭,因为工作之外的这个小插曲,变得格外踏实温暖。
下午,林雪萍上完第一节课,匆匆赶往小会议室时,江明华已经在那里等她。笔记本电脑摊开,屏幕上正是那份被校庆办pass掉的主舞台背景设计稿。
果然如他所言,设计本身构图、配色、排版都不算差,看得出是专业公司出品,但整体气质却像是一个昂贵的商场橱窗或者企业年会背景板,充满了精致感和距离感,唯独缺乏属于一所历史悠久的中学应有的书卷气、青春气息和情感链接。过于对称和规整的元素排列,也显得有些死板。
“怎么样?”江明华侧身让开,示意她自己看,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着,“大结构没法大动了,时间来不及。但可以在细节和视觉元素运用上做文章。”
林雪萍凑近了细看,微微思索着:“确实……少了点‘我们学校’的味道,更像通用模板。”她看着那些冰冷抽象的几何图形和色块,“我们一中老校区的那个爬满了常春藤的红砖钟楼、春天开得轰轰烈烈的校史大道紫藤架、还有图书馆墙上那些大师级校友的浮雕……”这些都是她记忆中深刻的、属于这座校园的独特印记。
“对!就是这个!”江明华眼睛一亮,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着,调出几个他随手找到的参考图,“我们要加入这些具象化的、能唤起所有一中人情感共鸣的‘记忆点’符号!”他打开一个绘图软件,动作麻利地开始操作。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触摸板上精准滑动,或者直接握着压感笔在屏幕上快速勾勒。
他动作极快:首先弱化了原有的部分大面积纯色背景和过于现代化的几何框架线条,使其变得柔和透气;然后在留白的区域,巧妙地点缀融合了他刚才提到的“记忆点”——钟楼的剪影被处理得抽象且富有历史感,与远处现代教学楼线条形成时空对话;盛放的紫藤萝花簇以流淌的、充满韵律感的色带形式出现;图书馆大师浮雕的局部纹样被提取、解构,化作背景底纹若隐若现;字体选用上也摒弃了商业味重的无衬线体,换成了带有浓郁书卷气的仿宋变体。更绝妙的是,他还加入了一些象征“成长”和“轨迹”的元素,比如翻开的书页中飘出的点点星光,暗喻知识的光辉和一代代学子从这里启程的轨迹。整个画面的主色调从冷硬的深蓝灰调,调整为带有历史沉淀感的暖灰褐和充满生机的青绿色调交织。
仅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一份脱胎换骨的设计方案雏形呈现在林雪萍眼前。它依旧专业、大气,舞台效果所需的空间感和视觉冲击力依然保有,但整幅图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充满了人文的温度、历史的厚度和属于青春校园特有的蓬勃向上的生命力!那些只有在一中人记忆中才能被瞬间唤醒的画面符号,被江明华以艺术和设计的手法提炼、重构、融合,最终呈现出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
“太棒了!”林雪萍忍不住低声赞叹,眼神中充满了惊艳,“完全变了个气质!这才是我们一中的校庆该有的样子!”她看着屏幕上那流淌的紫藤色带,仿佛真的闻到了花香,看到了阳光下少年少女奔跑的身影。她甚至可以想象许清瑶看到这个方案时,眼中会迸发出怎样兴奋崇拜的光芒——这几乎完美契合了她心中追求的那种既有内涵又青春活力的设计方向。
“感觉怎么样?”江明华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邀功的狡黠,但更多的是期待她的专业反馈。
“超出预期!”林雪萍由衷地说,“特别是那些符号的运用和色调的转变,恰到好处又饱含深意。我敢说陈主任和校长看了肯定会眼睛一亮。你把我们学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着的‘精气神’画出来了!”她伸出手指,虚点了点屏幕上那飘出的星光,“这个星光轨迹的点缀,简直是神来之笔。”
就在这时,刺耳的广播电流杂音突然响彻整个校园!尖锐的“滋啦”声毫无预兆地打断了校园的宁静,紧接着是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噪音的广播播报声:
【滋…通…通知…高三各班…滋啦…听通知…马上…滋啦…所有同学…滋啦…返回教室…滋啦…滋啦…滋…】
反复重复了几次,声音扭曲刺耳,根本无法听清具体内容。校园里顿时响起一片混乱的议论声。广播系统竟然在关键时刻出故障了!眼看再过十分钟就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间,这种临时重要通知发不下去,显然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江明华皱起眉头,侧耳仔细听那不断重复的扭曲广播:“好像是说高三各班马上返回教室有紧急通知?声音太杂了听不清。”他立刻掏出手机想给陈主任打电话,却发现对方占线。
“估计是广播室那边忙疯了,电话打不通。看情形通知很重要。”林雪萍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高三现在正好是大课间自由活动,不少人散在图书馆、小卖部甚至操场上,不统一通知到位,一会儿上课秩序肯定乱套。”
江明华看着窗外走廊上已经开始显出些许茫然、奔走相告打听消息的学生,又看了看还在不断播放刺耳噪音的喇叭。他果断合上笔记本:“广播室在哪儿?我去看看!也许是线路或者接口接触不良,这种老式设备容易出这毛病。抢修一下应该能顶过这阵紧急通知。”他那处理工程突发问题的本能被瞬间激活了。
林雪萍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我知道,跟我来!”她立刻起身带路,两人快速离开会议室。广播室位于主办公楼顶楼一个偏僻角落,平时由一个后勤处的老教师兼任管理,此刻大概正急得焦头烂额。
当他们匆忙赶到广播室门口时,果然看到老校工正满头大汗地对着一个老旧的配线架束手无策,桌子上堆满了杂乱的线路。喇叭里刺耳的电流声依旧固执地响着。
“罗师傅!”林雪萍喊了一声。
老校工回头看到是林老师带了个陌生的、气质沉稳的男人过来,像是看到了救星,急急地说:“林老师!广播突然短路了一样,全是大杂音!我搞不定这老古董啊!”
“您好,我是江明华,电工出身,略懂一点。”江明华言简意赅地表明身份,没有半分客套,立刻上前。他那帆布工具包里的家伙事儿此刻终于派上大用场。他迅速扫视了一眼设备和配线情况,眼神精准地锁定了几处可疑的连接点和线路。
他戴上帆布包里的绝缘手套,动作麻利地从包里掏出万用表、电笔、几把不同型号的螺丝刀和钳子,还有几段备用线路和绝缘胶带。老校工看得有些愣神,这设备比他还要专业齐全!江明华神情专注,动作快而沉稳。测试、拆解、检查线芯、拧紧松动的端子、替换掉一段明显有烧灼痕迹的老化线路、重新压接……他专注于解决眼前的问题,微微抿着唇,额角因专注而隐隐有汗意渗出,那份属于专业人士的可靠气质在此刻展露无遗。
林雪萍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忙碌而可靠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第一次是在深夜的办公室,他送来热汤,解决她教案的瓶颈;第二次是在快餐店,意外偶遇他和学生们,感受生活烟火;而此刻,他又用自己最擅长的、最接地气的工匠技能,准备帮她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这个男人的身上,似乎总是存在着让她意外的闪光点,沉稳可靠得如同一座可以安心依傍的山峦。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和被珍视的感觉,悄然充盈心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力量。
不到十分钟!
“罗师傅,麻烦开麦试一下。”江明华直起身,将散落的工具归置好。
老校工赶紧按开麦克风开关。
这一次,广播里传来的不再是刺耳的杂音,而是无比清晰、响亮的,江明华自己沉稳冷静的声音:
【通知。请所有高三同学,立即返回各自班级教室,班主任有紧急事项宣布。重复一遍,请所有高三同学,立即返回各自班级教室。】
清晰、有力、沉稳的声音通过修复的广播系统传递到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原本还在茫然和喧哗的学生们,如同听到了明确的指令,纷纷从各处向着教学楼的方向涌去。一场小小的秩序危机被瞬间化解。
老校工激动得直搓手,连声对江明华道谢:“哎呀!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江师傅真是帮了大忙啊!这技术也太厉害了!”
江明华只是摆摆手,谦逊地笑笑:“应该的,正好会一点。林老师,我任务完成,该撤了?”他转向林雪萍,眼神里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和征询。
林雪萍送他到办公楼门口。
初夏傍晚的阳光正好,褪去了午后的燥热,变得温暖柔和。光线穿过茂密的樟树叶缝隙,在水泥地上投下细碎闪烁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草木的清香。两人并肩走在通向校门的小径上,谁也没先说话,一种无声胜有声的默契在彼此间流淌。
“今天又麻烦你了。”林雪萍先开了口,声音轻柔,“设计图惊艳,修广播及时雨。”她对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还有欣赏。
“举手之劳。能帮到你,看到你工作顺利,我就安心。”江明华侧头看她,暖黄色的夕阳光为她白皙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映得她眼底似有水光漾动,格外动人。他心头一热,冲动地伸出手,宽厚温热的手掌自然而然地覆上她微凉的手背,轻轻一握。
皮肤相触的瞬间,林雪萍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那干燥而充满力量感的温度,带着他独有的、踏实的气场,透过掌心直抵心底,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指尖却诚实地蜷缩了一下,没有抽离。这份在校园环境中的短暂牵手,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小心翼翼,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远比光明正大的拥抱更令人心跳加速。她微微低下头,脸颊有些热意。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那个……等我这两天把这方案具体细化一下发你,你转给陈主任看看?”江明华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舍又略显局促地松开了手,转移了话题,但耳根却泛起一抹可疑的红。
“好。”林雪萍点点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她强自镇定,“我晚上回家发你邮件。”提到“家”,她想起哥哥江云峰今天会从外地出差回来,大概会叫上她和江韵华一起吃晚饭。这种平凡琐碎的日常安排,此刻却充满了烟火气的温暖。
就在两人即将走到校门口时,迎面撞上了刚从学生会开完会出来的许清瑶和江韵华。许清瑶手里还捧着一大叠校庆海报的初稿纸样,额头鼻尖都沁着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亮晶晶的。江韵华跟在她身侧,手里帮她提着一个沉重的资料袋。
“明华哥!林老师!”许清瑶清脆地打招呼,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少女特有的敏锐笑意。林雪萍方才那点尚未完全褪去的羞涩和指尖残留的温度,仿佛被她那双慧黠的眼睛捕捉到,使得林雪萍脸上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
“哥?你怎么在这儿?”江韵华也好奇地问,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好奇地逡巡了一下。
“有点事,刚帮学校解决了点小麻烦。”江明华简短解释,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快弄完了吗?晚上回家吃饭,云峰哥今天回来。”
“快了快了!我们刚把校庆志愿者分组名单捋顺!”许清瑶雀跃地说,随即又忍不住抱怨起手里的海报设计,“林老师,您看看这些初稿,我总觉得主视觉海报的感觉还是不够炸,太平了!跟我们学校的特色融合得不够好!愁死我了……”她小脸皱成一团,一副苦恼又投入的样子。
林雪萍看着她苦恼又闪闪发光的眼睛,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刚刚在江明华电脑屏幕上看到的那张充满生命力的设计稿。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明华一眼,然后对许清瑶说:“别太焦虑,创意灵感总会有的。而且……说不定马上就会有柳暗花明呢?”她意有所指,惹得许清瑶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江明华站在一旁,望着许清瑶斗志满满又困惑的模样,再看到林雪萍难得流露出的狡黠笑意,脸上也露出了轻松而宠溺的笑容。夕照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温馨而美好。
“走了!”江明华对着林雪萍低声说了一句,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回家。又对许清瑶和江韵华挥挥手,“你们两个也赶紧的,别弄太晚。”
“知道啦哥!” “明华哥拜拜,林老师拜拜!”
看着江明华挺拔的身影走出校门,汇入街边的人流,林雪萍才收回目光,转身和许清瑶、江韵华一起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江韵华,你觉不觉得刚才明华哥和林老师……” 许清瑶抱着海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走在旁边的江韵华,眼神亮晶晶的,压低声音带着八卦的笑意,“好像有点不一样?”
江韵华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没接话,只是伸手,很自然地帮她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一撮垂在额边的头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热的额头肌肤,两人同时顿了一下。阳光下,两颗年轻的心,在共同拼搏的校庆筹备和这场无人察觉的指尖碰触中,跳动着相同的频率。
晚风带着初夏草木的清香拂过校园。林雪萍回头望了一眼校门口,街道熙攘,车灯如流。而那个给了她无限安心与悸动的身影,已经走向了属于他们共同的家那个方向。无论是一份温暖的午餐,一次专业的设计援助,一次及时的排险解难,还是一个无声却默契流转的眼神——这些琐碎日常中的点点滴滴,都如同这个季节悄然萌发的绿意,无声地滋养着生活,也丰盈着心底那份日渐沉厚深切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