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龙渊的阴冷湿气仿佛还黏在骨髓里,带着腐朽的死亡味道。吴长生靠着焦黑冰冷的山石,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破碎脏腑的剧痛,呕出的血块带着冰渣与灼痕——那是白浅冰封神力与右臂混沌侵蚀在他体内交织出的诡异产物。他艰难地抬起左手,抹去嘴角的血污,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片无声翻涌的灰白浓雾。浓雾之后,便是地图上标注的“白骨岭”,白浅所指的“残阳煞金”节点所在,亦是他们此行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地脉节点。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没有预料中白骨嶙峋、死气冲天的景象。浓雾深处,影影绰绰显露出一片巨大森林的轮廓。那些树木并非枯死,反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过度繁茂的墨绿色,扭曲的枝干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贪婪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森林边缘,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如同凝固的胶质,缓缓流动,将那些畸形的树影拉扯得如同鬼魅。
空气死寂得可怕。没有风,没有虫鸣鸟叫,甚至连混沌能量体惯常的低吼和窸窣声都消失了。只有一种沉闷的、如同无数湿滑之物在泥泞中缓慢蠕动的粘腻声响,若有若无地从森林深处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心底发寒。
“白骨岭…怎会是森林?”周显的声音带着嘶哑的惊疑,他胸前的绷带又渗出了暗红的血迹,葬龙渊那场与无形水魅的搏杀几乎耗尽了商队最后的元气,此刻跟随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五名伤痕累累、气息萎靡的护卫。他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符文长剑,剑刃上残留着几道被腐蚀的痕迹。
白浅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双目紧闭,周身笼罩着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冰蓝微光,正在竭力调息。她的脸色比在葬龙渊时更加苍白透明,宛如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强行催动神力压制地脉阴河中的“玄冥之息”,又带着众人从水魅的围杀中冲出,几乎榨干了她最后的本源。冰魄神杖斜倚在她膝上,杖顶冰晶的光芒微弱得如同残烛。听到周显的话,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冰魄般的眼眸缓缓睁开,望向那片死寂的森林,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混沌…扭曲了地脉表象。”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沙哑,“表象为林,内蕴死煞。小心,此地…比前两处更凶险。”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疲惫而惊惧的脸,“煞气无形,恐蚀魂夺魄。”
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连神尊大人都如此凝重,这看似平静的森林,究竟藏着何等恐怖?
吴长生咬着牙,用弑神剑撑起身体。右臂冰封下的混沌侵蚀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冰寒与灼痛,提醒着他残存的时间已然不多。他看了一眼怀中那枚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一丝的灵犀晶,迷离的五彩光晕在死寂的森林背景下显得愈发微弱。没有退路。
“走!”他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死寂,率先拖着沉重的步伐,踏入了那片墨绿色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森林边缘。
一步踏入,仿佛瞬间跌入了另一个世界。
光线陡然变得极其昏暗,灰白的雾气浓郁得如同实质的帷幕,紧紧包裹着每一个人,视野被压缩到不足十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混杂着腐烂植物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如同陈旧血液般的铁锈味。脚下不再是泥土,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湿滑粘腻的墨绿色苔藓,踩上去发出“噗叽”的声响,仿佛踏在腐烂的肉块上。
那些扭曲的树木近在咫尺。树皮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浸透了污血的暗红色,布满褶皱和凸起的瘤结,不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甜腥气的暗绿色汁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无数婴儿手臂粗细的藤蔓,如同活物的血管般缠绕、垂挂、爬满了每一寸树干、枝桠,甚至从头顶浓密的树冠中垂落下来。这些藤蔓呈现出深沉的墨绿,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粘液,隐隐泛着金属般的暗沉光泽,如同无数沉睡的毒蛇。死寂,粘腻,压抑。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脚下苔藓被踩踏的粘腻声响在浓雾中回荡。
“都打起精神!这鬼地方邪门得很!”周显低声喝道,声音在浓雾中显得有些失真。他示意护卫们收缩队形,刀剑出鞘,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垂落的藤蔓和浓得化不开的雾气。
然而,越往深处走,那股无形的压抑感就越发沉重。粘稠的雾气仿佛带着重量,挤压着胸口,让人呼吸困难。甜腥腐烂的气味无孔不入,熏得人头晕目眩。那些垂挂的藤蔓,在浓雾中微微晃动着,如同在无声地窥伺。
突然!
“啊!”队伍后方一名护卫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一条原本静静垂挂在旁边树干上的墨绿藤蔓,如同被惊醒的毒蛇,毫无征兆地骤然弹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藤蔓顶端并非寻常的卷须,而是分裂成数条更细、如同触手般的分支,带着滑腻的粘液,猛地缠向那名护卫的脚踝!
“小心!”周显反应极快,手中符文长剑瞬间斩出一道凌厉的寒光!
“嗤啦!”
剑光精准地斩在藤蔓中段!然而,预想中藤蔓断裂的景象并未出现!剑刃如同砍在坚韧无比的老牛皮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藤蔓被斩开一道深深的豁口,喷溅出大量墨绿色、带着刺鼻腥臭的汁液,但并未断裂!反而因为受创,那几根触手般的分支猛地加速,如同毒蛇噬咬,狠狠缠绕上护卫的小腿,并且顺着腿部急速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