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清晏内灯火通明,很快住在后湖附近的人便齐聚九州清宴,有皇后、华妃、曹琴默、甄嬛、沈眉庄。
皇后端坐一旁,面沉如水,心中却暗潮汹涌。听闻那碗绿豆汤未能了结四阿哥,让他逃过一劫,落水后也被人救起,她只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
这孽种命竟如此之硬!
当年他生母有孕时她便吩咐不许优待,谁知他还是平安坠地,出生后扔在这圆明园不闻不问,身边就几个不尽心地奴才照顾,竟也磕磕绊绊长大了……如今这般算计竟仍取不了他性命,这人真是命大!
她目光扫过一旁事不关己的华妃,心念电转,率先开口“皇上,臣妾倒不是危言耸听,只是此事说来也巧。若非华妃妹妹近日对四阿哥多有关照,静知斋人来人往,那起子心怀不轨之人,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寻到机会,在深夜将一碗来历不明的绿豆汤送到四阿哥面前。”
她微微一顿,看向华妃,眼神带着几分无奈,“臣妾并非指责妹妹,只是觉得……四阿哥在圆明园这些年都平安无事,怎的妹妹一派人关照,他就接连遭遇毒手与意外?这其中的关联,实在令人不得不深思啊。”
她句句未提华妃主使,却句句将祸水引向华妃,暗示她的“关照”才是招致灾祸的根源。
华妃闻言,柳眉倒竖,立刻反唇相讥:“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方才四阿哥说得很清楚,正是臣妾赏下的冰碗让他未曾碰那毒汤,这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若非臣妾,此刻四阿哥早已……臣妾的举动分明是救了他,怎么到了皇后娘娘口中,倒成了臣妾的不是?娘娘这般臆测,未免有失公允!”
皇后见华妃反驳,神色不变,只淡淡道:“四阿哥在圆明园这些年都平安无事,偏生妹妹一关照便险象环生,也不知是何缘故,惹来这般祸事。”她语意含蓄,却将矛头牢牢指向华妃。
华妃眉梢一挑,毫不相让:“皇后娘娘此言,倒叫臣妾不解了。臣妾不过是略尽心意,怎就碍了旁人的眼,竟惹得有人要对四阿哥下此毒手?莫非这园子里,还有人见不得四阿哥和臣妾好不成?”她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皇后,意指皇后容不下皇子。
两人言辞交锋,火药味渐浓。殿内气氛凝滞,其余几个嫔位皆屏息垂首。
就在这时,立于沈眉庄身侧的甄嬛忽然轻声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谴责之意:“华妃娘娘的清凉殿紧邻后湖东岸,距离四阿哥落水之处最近。按理来说……娘娘宫中当值的宫人,或许能听到些动静?不知为何……未曾听闻清凉殿有人参与施救?”
她话音未落,华妃眼中戾气骤现,猛地起身,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甄嬛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惊得殿内众人心头一跳。
“本宫与皇后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的常在插嘴了?”华妃居高临下,怒视着捂住脸颊、眼圈瞬间泛红的甄嬛,语气森寒,“本宫那里听不听得见呼救,轮得到你来置喙?你既这般好奇,不如亲自跳进湖里喊两声,看看本宫的人听不听得见!”
她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心底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自那日掌掴了皇后侄女后,她仿佛打开了某种宣泄的闸门。
这种直接用巴掌让对方闭嘴的方式,简单、粗暴,却格外解气,尤其适用于教训这些自恃聪明、总想在她面前耍弄心机的贱人!
看着甄嬛那副楚楚可怜、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华妃只觉得胸中那口因皇后指责而生的闷气,都随之散去了大半。
沈眉庄见状立刻上前扶住甄嬛,看着她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心疼不已,抬头看向华妃的目光里满是愤慨:“华妃娘娘,您怎能……”
“华妃!”皇后厉声打断,面沉如水,“皇上与本宫尚且在此,你竟敢公然掌掴宫嫔,眼中可还有皇上与本宫!”
华妃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腕,语气倨傲:“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不过是管教一下自己宫里不懂规矩的人,何须上纲上线?”她特意强调了“自己宫里”,更是瞥了甄嬛一眼,满是轻蔑。
甄嬛捂着脸,火辣辣的痛感清晰无比,她强忍着泪水,望向华妃的眼神里第一次毫不掩饰地透出深刻的恨意。
“够了!”
胤禛猛地一拍桌案,声响震得众人心头一颤。他面色铁青,目光扫过底下跪倒一片的妃嫔,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厌烦涌上心头。
西北军务、朝堂奏章,哪一件不比这后宫的鸡鸣狗斗重要?他却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看她们为了一个他本就不甚在意的儿子争锋相对、演尽戏码。
“朕让你们来,是来查问线索,不是来看你们唱戏的!”他声音冷硬,“既然眼下问不出所以然,此事就交由皇后与华妃共同查办。朕还有政务要处理,都退下吧。”
一直缩在榻上、满心以为能因受惊而留宿九州清晏的弘历,眼中刚燃起一丝希冀的光,却听他那皇阿玛毫无感情地吩咐道:“苏培盛,安排人把四阿哥送回他的住处。既然病了,这些日子就好好在屋里静养,无事不要出来走动。”
说罢,胤禛不再多看众人一眼,径直起身,拂袖而去,将一殿的纷扰与各怀心思的女人们抛在身后。
弘历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失落与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