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璒睁开眼,头顶是泛黄起皮的天花板,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十平米的小房间,石灰墙面上贴着几张褪色的年画,墙角摆着一个漆面斑驳的衣柜,窗台上放着一盆蔫头耷脑的绿植。
这绝不是她那个摆满烘焙器具的现代化公寓。
\"小璒,起来了吗?妈给你热了粥。\"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女声,带着她熟悉的乡音却又有几分陌生。
汪璒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她认得,修长有力,指腹有常年揉面团留下的薄茧。但身上的碎花睡衣和床边那双塑料凉鞋绝不是她的风格。她颤抖着摸向床头柜,一面小镜子证实了她的猜测:镜中是她二十五岁时的脸,却带着不属于她的迷茫。
\"我这是......穿越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昨晚她还在灯下整理祖传的糕点食谱,那是她曾祖父——清末御膳房点心师傅留下的珍贵手稿。她记得自己对着\"龙凤呈祥\"酥的复杂制法感叹时,老旧的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
门外又传来催促声,汪璒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狭窄的客厅里,一个面容憔悴却眼神温柔的中年妇女正在摆碗筷。根据记忆,这是\"她\"的母亲王然,纺织厂女工,丈夫早逝,独自拉扯女儿长大。
\"妈......\"这个称呼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王然把一碗稀粥推到她面前,旁边是一小碟咸菜,\"昨天街道办李主任说,今年厂里招工又没咱家名额。你别着急,妈再想想办法......\"
汪璒机械地喝着粥,大脑飞速运转。从日历和周围环境判断,现在应该是1981年夏天,改革开放初期。她穿越成了同名同姓的\"待业青年\"汪璒。
\"妈,我想出去转转。\"放下碗,汪璒急需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
县城不大,一条主街两侧是灰扑扑的国营商店和单位办公楼。街上行人衣着朴素,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汪璒注意到路边有个小摊位,围着几个妇女。
\"甜蜜蜜糕点,凭票供应,每人限购半斤!\"摊主吆喝着。
汪璒凑近一看,所谓的糕点不过是些颜色暗淡的桃酥和发硬的蛋糕,包装纸上印着\"国营食品厂\"字样。一个妇女正抱怨:\"这桃酥一股哈喇味,孩子都不爱吃......\"
\"将就将就吧,全县就这一家卖糕点店铺子。\"另一个妇女叹气。
汪璒眼睛一亮。作为现代专业糕点师,她一眼就看出这些糕点的问题:配方不合理,工艺粗糙,原料质量差。更重要的是,她脑中装着祖传御膳点心和现代烘焙技术的完美结合。
回到家,汪璒翻箱倒柜找出了母亲珍藏的几样食材——半斤白面、一小包绿豆、几两白糖和猪油。虽然简陋,但足够做一批简易绿豆糕了。
\"小璒,你这是干啥?\"王然下班回家,看见女儿在厨房忙活,惊讶地问。
\"妈,您尝尝。\"汪璒将刚脱模的绿豆糕递过去。小巧的糕点呈淡绿色,印着精致的梅花纹,散发着淡淡的豆香和桂花香。
王然迟疑地咬了一口,眼睛顿时睁大:\"这......这也太好吃了吧!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比那个什么'甜蜜蜜'的,要强上百倍吧!你从哪学的这手艺?\"
\"我......自己琢磨的。\"汪璒含糊其辞,\"妈,您说如果我摆摊卖这个,会有人买吗?\"
王然脸色一变:\"那可不行!个体户多丢人啊,再说了,那政策说变就变的,万一......\"
正说着,邻居张娜来借盐,被邀请品尝绿豆糕后赞不绝口:\"汪璒,你这手艺绝了!现在政策放开了,我表弟在南方摆摊卖衣服,一个月赚的比厂长还多!你要是开个糕点摊,保准火!\"
夜深人静,汪璒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她隐约记得1981年正是改革开放初期,国家开始允许个体经营,虽然规模受限且常受歧视,但确实是一代\"万元户\"的起点。作为穿越者,她知道这股东风将越吹越劲。
\"既然回不去了,就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吧。\"汪璒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我要让这个时代的人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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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汪璒就轻手轻脚地起床了。她摸黑穿好衣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见母亲王然还在熟睡。昨晚母女俩几乎争执到半夜,王然最终拗不过女儿的坚持,勉强同意她试试看,但说好了\"要是政策有变立刻收手\"。
厨房里,汪璒小心翼翼地取出昨晚准备好的材料。绿豆已经泡发了一整夜,现在饱满得像是要撑破表皮。她将绿豆沥干,放入蒸锅,然后开始处理其他配料。这个时代的厨房简陋得让她想哭——没有电子秤,没有料理机,连个像样的烤箱都没有。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一碗清水,一根筷子,凭手感调配比例。
\"这么早就开始折腾啦?\"王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汪璒差点把糖罐打翻了。
\"妈,您再睡一会儿吧,我想多做几个品种试试看。\"汪璒擦了擦额头的汗。
王然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系上围裙,坐到小凳子上开始帮女儿筛面粉。晨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母女俩交错的影子上。